从市委大楼里走出来,已经是深夜十一点。海州的夜空,被城市的灯火映照得一片橘黄,看不见一颗星星。
我没有回家,而是直接打车,回了办公室。
魏书记的那句“作战图”,像一道军令,在我脑中不断回响。我知道,这不仅仅是一份新的任务,更是他给我的一个机会,一个让我在即将到来的最终对决中,能够“一锤定音”的,秘密武器。
办公室里,灯火通明。
我泡上一壶浓茶,将那份两百多页的报告,重新摊开。这一次,我的角色,已经从一个“规划师”,变成了一个“战役总指挥”。
我要做的,不再是描绘宏伟的蓝图,而是要确定第一颗钉子,应该钉在哪里。
物流枢纽,是整个方案的心脏。而心脏的第一根主动脉,就是那条连接港口与国家铁路干线的,专用货运线。
这条线,就是“启动区”的灵魂。
我调出海州市的交通规划图、土地利用图、甚至是地下管网分布图,将它们层层叠加。在电脑上,一个虚拟的沙盘,逐渐成型。
选址、征地、线路设计、工程预算、资金来源、建设周期……
一个个具体而棘手的问题,摆在了我的面前。
我像一个精密的外科医生,将整个庞杂的工程,进行着最精细的解剖。每一个数据,都反复核算;每一个环节,都预设风险。
这一夜,我没有合眼。
当东方现出鱼肚白的时候,一份只有短短十页,却字字千钧的《城东现代物流枢纽启动区建设方案(草案)》,静静地躺在了我的电脑桌面上。
这份方案,没有一句空话,没有一句虚言。
它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,精准地划定了“作战区域”,明确了“作战目标”,并给出了详尽的“作战步骤”。
它回答了所有可能被问到的问题:第一笔钱从哪里来?第一寸土怎么征?第一根铁轨何时能铺下?
做完这一切,我靠在椅子上,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,但精神,却异常亢奋。
我知道,我已经为即将到来的那场“总攻”,准备好了最充足的弹药。
星期一,海州市委常委会,在市委一号会议室,准时召开。
我没有资格参加。
我只能像一个等待宣判的被告,坐在办公室里,等待着从那个决定城市命运的“黑箱”里,传出的最后消息。
老马哥,成了我唯一的信息来源。他利用自己几十年的人脉,像一只勤劳的蜜蜂,在各个楼层间穿梭,为我带回一阵阵或好或坏的“风声”。
“开始了,开始了!”上午九点半,老马哥推开门,压低着声音,一脸紧张,“第一个议题,就是我们的项目!”
我的心,瞬间揪紧了。
“怎么样?”
“情况……不太妙。”老马哥的脸色,有些发白,“听说,刘副市长一上来,就先发了言。把他那个‘分片改造’的方案,先抛了出来。讲得有理有据,说那是‘最稳妥、最符合海州实际’的选择。”
“他这是……先声夺人,抢占话语权!”我一拳砸在桌上。
刘副市长的这一招,非常高明。他先入为主地,给自己的方案,贴上了“稳妥”、“务实”的标签。那么,接下来讨论我的方案时,自然而然地,就会被贴上“激进”、“冒失”的对立标签。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,周市长(周鸿飞)和王主任(王一鸣)都发了言,支持我们的方案。但是……”老马哥叹了口气,“好几个本土派的常委,都旗帜鲜明地,站到了刘副市长那边。他们说的,也都是老一套,什么财政压力大啊,社会风险高啊,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啊……”
“现在,会上吵得很厉害。听我秘书处的朋友说,都快拍桌子了。”
我的心,一点点地往下沉。
我知道,我的方案,正面临着一场猛烈的“围剿”。而对手,显然是有备而来,形成了一个强大的“同盟”。
时间,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办公室里的空气,仿佛凝固了。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“咚咚”的跳动声。
十点,十点半,十一点……
老马哥再也没有传来任何新的消息。我知道,这意味着,会议室里的博弈,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“绞杀”阶段。任何一点风吹草动,都可能影响最终的结果。
临近中午十二点,就在我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,办公室的门,被猛地推开了。
是钱景明处长。
他没有像往常一样,先敲门。而是直接闯了进来,脸上,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、复杂的情绪。有激动,有后怕,更有如释重负。
“江远……”他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,只是重重地吐出了两个字:
“成了!”
成了?
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钱处……到底,怎么回事?”
钱景明喝了一大口水,这才平复了一下情绪,将会议室里,那惊心动魄的最后半小时,原原本本地,告诉了我。
原来,就在双方僵持不下,我的方案即将被“搁置”的危急关头,一直沉默不语的,市委书记魏和,终于开口了。
他没有直接表态支持哪一方,而是不紧不慢地,向在座的所有常委,提出了三个问题。
“第一个问题,”魏书记说,“城东的问题,拖了多少年了?我们这一届,如果还像过去一样,修修补补,缝缝改改,我们,对得起海州这几百万人民吗?我们,又该如何向历史交代?”
“第二个问题,大家都说财政压力大。我想问问,什么是真正的压力?是短期内,集中力量,一次性投入,彻底解决问题,然后换来未来几十年的高速发展,压力大?还是像现在这样,每年投入大量的资金,去维持那片区域的稳定,给那些僵尸企业输血,眼睁睁地看着它,一年比一年烂下去,压力更大?”
“第三个问题,都说风险高。我想问问,什么是最大的风险?是改革创新中,可能遇到的未知风险,风险大?还是我们故步自封,错失了这一轮产业升级的窗口期,被周边城市彻底甩在身后,这个风险,更大?”
这“灵魂三问”,掷地有声,振聋发聩。
整个会议室里,鸦雀无声。
之前那些慷慨陈词,反对方案的常委们,一个个都低下了头,哑口无言。
因为魏书记的这三个问题,已经完全跳出了具体方案的细节之争。他将这场讨论,直接拔高到了“历史责任”、“发展机遇”和“政治担当”的战略高度。
在这个高度上,任何的反对,都显得那么的格局狭小,那么的缺乏远见。
刘副市长的脸色,变得极其难看。他知道,他已经输了。不是输在方案上,而是输在了格局和站位上。
就在此时,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常务副市长周鸿飞,适时地,发起了“助攻”。
他将一份材料,分发给了在座的每一位常委。
“同志们,”周鸿飞沉声说道,“刚才书记的三个问题,发人深省。其实,关于财政和风险的问题,发改委的同志,已经提前做了一些更深入的思考。大家可以看看这份,补充材料。”
这份补充材料,正是我通宵赶出来的那份,《城东现代物流枢纽启动区建设方案》。
当那份只有短短十页,却包含了详细的资金解决方案、土地置换模型、以及分步实施“作战图”的方案,摆在所有人面前时,整个会议室,再次陷入了震撼。
如果说,我之前那份两百多页的报告,是一篇气势恢宏的“战略檄文”。
那么,这份十页纸的方案,就是一份“图穷匕见”的,精准打击计划!
它用无可辩驳的数据和逻辑,彻底粉碎了所有关于“财政无法承受”、“风险不可控制”的质疑。
它向所有人证明了,这个看似激进的方案,背后,有着最审慎的思考和最周密的设计。
“同志们,都看完了吧?”魏书记的声音,再次响起。
“饭,要一口一口地吃。我们的第一步,就是这个‘启动区’。这个启动区的总投资,不到原方案的十分之一。大部分资金,可以通过土地置换和引入社会资本来解决,市财政只需要拿出一小部分启动资金。这个风险,我们,担不起吗?”
“用一个最小的切口,来撬动一个最大的格局。用一个局部的成功,来提振整个市场的信心。”
魏书记站起身,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图前,拿起红色的记号笔,将我方案里那个“启动区”的范围,重重地,圈了出来。
“我同意,发改委提出的,‘整体规划、分步实施、启动区先行’的方案。”
他转过身,目光如炬,扫过全场。
“我的意见,说完了。现在,请同志们,举手表决吧。”
最终的结果,是压倒性的。
除了刘副市长等少数几人,弃权之外,绝大多数常委,都举起了自己的手。
我的方案,在经历了最惊心动魄的博弈之后,终于,尘埃落定。
听完钱景明的叙述,我长长地,舒了一口气。只觉得浑身的力气,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。
这场胜利,来得,太不容易了。
我赢了。
但我也知道,这,才只是一个开始。
常委会的硝烟,刚刚散去。真正的战场,才正要拉开序幕。
“江远,”钱景明拍了拍我的肩膀,眼神里,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和信任,“准备一下吧。市委决定,成立‘海州市城东老工业区改造项目指挥部’,周鸿飞市长,亲自挂帅,担任总指挥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王一鸣主任,担任第一副总指挥。而你,将出任指挥部办公室,常务副主任。”
喜欢被甩后,我上岸教育局开始逆袭请大家收藏:(m.bokandushu.com)被甩后,我上岸教育局开始逆袭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