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终究还是漫过了窗棂，将房间内朦胧的暧昧与深沉的情绪驱散了些许。苏晚晚是在一种温暖而安稳的包裹感中醒来的。她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，而霍霆越不知在何时，已经从规整的平躺，变成了面向她的侧卧。他的一条手臂，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与温热，自然地横亘在她的腰际，没有用力禁锢，却带着一种无意识的、充满占有意味的守护姿态。他的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头顶，似乎睡得沉了。
苏晚晚没有动，只是微微仰头，在晨曦中打量着他沉睡的容颜。褪去了清醒时的冷厉与戒备，他眉眼间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，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，紧抿的唇线也松弛下来。唯有那眉宇间一道极浅的褶皱，暗示着即使在睡梦中，某种沉重的心事依旧盘桓不去。
她看着他，心底那片因他昨夜异常而升起的疑云，并未散去，反而更加浓郁。那个眉心吻，那句依赖的低语，还有通讯结束时他眼底深藏的决绝……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未知的、沉重的核心。
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，又或许是生物钟使然，霍霆越的睫毛颤动了几下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初醒的瞬间，他眼底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蒙，但在目光聚焦于近在咫尺的苏晚晚脸上时，那迷蒙迅速被清醒取代，随即掠过一丝极快的、类似于窘迫的情绪。他横在她腰间的手臂肌肉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，似乎想要收回，但最终，那手臂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位置，依旧停留在原处，甚至……收得更紧了些。
“早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，目光落在她脸上，不再移开。
“早。”苏晚晚回应，声音平静，仿佛两人相拥而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。她顿了顿，决定不再迂回，直接切入核心，“感觉怎么样？我需要为你做一次详细的精神海检查。”
霍霆越的眸光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，那一丝窘迫被更深沉的、复杂的情绪取代。他沉默了片刻，就在苏晚晚以为他会再次习惯性地拒绝或轻描淡写时，他却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：“……好。”
这个顺从的回应，反而让苏晚晚的心更沉了几分。他太不对劲了。
两人起身，气氛比昨夜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亲密，却也萦绕着一种无形的紧张。霍霆越依言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，背对着透入室内的晨光。苏晚晚站在他面前，取出几枚连接着便携式扫描仪的精神力感应贴片。
“放松，”她的指尖带着微凉，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两侧，动作专业而轻柔，“我需要引导我的精神力进入你的精神海外围进行感知，可能会有些异样感。”
霍霆越闭上了眼睛，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，算是回应。他放在膝盖上的手，指节微微泛白，显示出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。
苏晚晚沉下心神，调动起恢复了些许的精神力，如同最细腻的丝线，小心翼翼地探入他的精神海。这一次，她的感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入和仔细。
【系统，同步扫描数据，构建实时精神海模型，重点分析艾灸疏通后新显露的区域能量结构。】
【模型构建中……能量流态稳定，表层淤塞已基本清除。检测到深层区域存在高密度能量聚合体，结构异常，疑似……封印残留或外力植入痕迹。能量属性分析：与宿主（霍霆越）本源力量高度同源，但存在排异波动。风险等级：高。】
系统的反馈让苏晚晚的指尖几不可查地一颤。封印残留？外力植入？与自身力量同源却排异？这完全超出了她之前对“旧伤”的认知！
她强行稳住心神，精神力更加专注地探索那片新发现的异常区域。那像是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废墟，死寂，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能量涟漪。她的精神力刚刚触及边缘，一股深沉而隐晦的排斥力便隐隐传来，带着一种……古老的、冰冷的恶意？
就在她试图更进一步时，霍霆越的身体猛地一震，闷哼一声，额角瞬间渗出冷汗。他倏地睁开眼，眼底血色一闪而逝，一把攥住了她正在施为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“够了！”他低吼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一种被触及逆鳞般的暴戾。
苏晚晚吃痛，却没有挣扎，只是迎上他骤然变得锐利而混乱的目光，清晰地说道：“你看到了，对吗？那片异常区域。那不是简单的旧伤，霍霆越，那到底是什么？”
霍霆越死死地盯着她，胸膛剧烈起伏，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又紧，紧了又松，仿佛在极力控制着某种即将破笼而出的情绪。他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挣扎，是长久以来独自背负秘密的沉重，是对那未知危险的恐惧，还有一丝……害怕将她卷入其中的恐慌。
“告诉我。”苏晚晚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伪装的坚定，“你说过，我们一起。”
这句话，像是一把钥匙，终于撬动了他紧闭的心防。霍霆越眼底的暴戾与挣扎渐渐被一种深沉的、近乎绝望的疲惫取代。他松开了她的手腕，颓然地向后靠去，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，仿佛无法承受她目光的重量。
“……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。”他的声音从指缝间泄露出来，嘶哑而干涩，“只知道……它从我觉醒力量之初就存在。像一道枷锁，也像一颗……种子。”
他放下手，看向苏晚晚，眼神空洞而带着一丝嘲弄：“联邦最强的指挥官？呵……不过是个连自己身体里藏着什么东西都不清楚的……怪物。”
最后两个字，他说得极轻，却像重锤般砸在苏晚晚心上。她看着他眼中那抹深可见骨的自我怀疑与痛苦，所有追问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。她终于明白，他昨夜异常的眷恋与那句“看到你就好多了”背后，藏着的是怎样的恐惧与孤独——他害怕失去她，害怕他体内这未知的东西会伤害她，更害怕当她知晓真相后，会视他为异类。
苏晚晚没有说话，只是上前一步，伸出双臂，轻轻地、却无比坚定地，环抱住了他。
这个拥抱，没有任何情欲的色彩，只有纯粹的安慰与接纳。
霍霆越的身体猛地僵住，随即，那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松弛下来。他僵硬地抬起手臂，最终缓缓地回抱住了她，将脸埋在她的颈窝，深深地呼吸着属于她的、带着清冽药香的气息，仿佛这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所在。
“你不是怪物，”苏晚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，清晰而笃定，“你是霍霆越。无论那是什么，我们一起面对，一起弄清楚。”
霍霆越没有回答，只是收紧了手臂，用尽力气将她拥在怀中。
阳光彻底照亮了房间，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暖融的光晕里。危险的谜团并未解开，反而更加扑朔迷离。
前路未知，但在此刻，他们至少拥有了彼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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