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声从北方传来,一声接一声,震得地面微颤。三十六响,不快不慢,却像铁锤砸在人心上。那是宗庙的鸣钟,只有皇位更替的大典才会响起。
沈明澜站在祭台边缘,木剑仍插在石缝中,剑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。他没动,只是抬起手,将指尖轻轻搭在剑柄上。文宫巨龙盘旋识海,光芒黯淡,像是被耗尽了力气的猛兽,伏在那里喘息。
他知道这钟声意味着什么。
九子夺嫡,正式开启。
江南地窖内,空气凝滞。刺客们守在阵眼四周,没人说话,也没人抬头。他们能感觉到那股来自京城的压迫——不是杀气,也不是威压,而是一种命运被强行撕开的裂响。
沈明澜闭上眼,识海中的《永乐大典》缓缓翻动。系统静默着,没有提示,也没有推演。它似乎也在等,等一个决定。
他睁开眼时,目光已变了。
不再是守。
是战。
腰间的机关锁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他低头看去,那枚墨家留下的铜锁,锁芯正在自行转动。咔、咔、咔,三声轻响后,一道声音自锁中传出。
苍老,遥远,仿佛从三千年前的星河尽头传来。
“去罢,三千年前的文明火种,该由你点燃了。”
沈明澜的手指猛地收紧。
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。
敦煌遗迹里,周天星斗图浮现的刹那,他也曾听见同样的低语。那时他还以为是幻觉,是穿越带来的精神震荡。可现在,这声音再次出现,清晰得如同耳语。
他盯着机关锁,心跳加快。
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。
他的穿越,识海中的古籍,系统的觉醒,甚至与萧砚的宿命对决……都不是意外。而是有人,在很久以前,就已经布好了局。
星宿老人。
那个传说中守护文脉三千年的隐者,用血脉共鸣将他唤来此世。
沈明澜深吸一口气,双手结印,将残存的文宫之力注入机关锁。锁面裂开一道细纹,一道光幕缓缓展开。
是地图。
以星辰为点,以经络为线,勾勒出整个京城的布局。每一处宫殿、每一条暗道、每一座祭坛,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。而在地图中央,九颗星点环绕成圈,正对应着九位皇子的命格轨迹。
这张图,比林玄机留下的任何情报都更加完整。
它不只是战场分布,更是天命流转的路线。
沈明澜盯着那九颗星,手指划过其中一点——那是太子所在的位置。黑雾缠绕,命格已偏。
萧砚残魂已经动手了。
他收回手,机关锁重新闭合,声音消散。但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。
“去罢。”
不是请求,不是建议,是命令。
也是召唤。
他抬头看向北方,眼中再无犹豫。
江南不能丢,但京城必须去。
文气锁阵还能撑七日,太傅的情报尚未传回,鄱阳湖的伏兵还未接敌……这些他都知道。可钟声一响,局势就变了。
等待结束。
他转身,拔起木剑。剑身离缝的瞬间,地面又是一阵轻晃。裂缝深处,仍有黑气游走,却被锁阵牢牢困住,无法脱身。
一名刺客上前:“大人,是否加固封印?”
沈明澜摇头:“不必。它逃不出去。”
他握紧木剑,走向地窖出口。
脚步未停,声音却落了下来:“传令下去,七日内,任何人不得擅动祭台。若有异动,立刻点燃烽火符。”
“是!”
话音落下,他人已踏上台阶。
月光洒在脸上,带着凉意。夜风卷起他的月白儒衫,玄色腰带上的竹简玉佩微微发烫。他知道,那是系统在回应他的意志。
他停下脚步,仰头望天。
云层厚重,遮住了星辰。但他能感觉到,头顶的文宫正在复苏。
他张口,诵出第一句。
“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。”
声音不高,却穿透夜空。
识海轰然震动。
文宫巨龙猛然昂首,金光自眉心冲出,直贯天际。那一瞬,整片江南的夜空仿佛被点亮。无数文字从虚空中浮现,一页页经书在空中翻动,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书写天地。
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易》《春秋》……十三经逐一显现,化作金色流星,划破长空,洒向四野。
百里之内,所有寒门书院的学子齐齐抬头。
他们的笔尖自动悬空,墨汁滴落纸上,字迹自发成型。
有人写下“民为贵”,有人写下“仁者无敌”,还有人写下了从未学过的《尚书》段落。
这是文宫共鸣。
是文明的回响。
沈明澜立于高台,衣袍猎猎。他不再压抑力量,也不再隐藏锋芒。这一刻,他不再是赘婿,不是影阁背后的影子,也不是谁的棋子。
他是文渊圣君的继承者。
是星宿老人选定的火种传递者。
他抬手,指向京城方向。
“我要去那里。”
身后,顾明玥不知何时已站在台阶下。她没戴眼罩,右眼依旧空洞,左眼却映着漫天金光。青玉簪静静插在发间,剑未出鞘。
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沈明澜回头看了她一眼,没说话。
他知道她会来。
就像他知道,这一去,可能再也回不来。
但他不能不去。
文宫巨龙盘旋头顶,十三经化作的流星仍在坠落。江南大地被照得如同白昼。那些常年读不起书的百姓走出家门,抬头望着天空,有人跪下,有人流泪。
他们不懂这是什么,但他们知道,这是属于读书人的光。
沈明澜迈步向前。
脚步落下,地面微震。
他知道前方是权谋旋涡,是生死劫局,是九子争龙的血路。他也知道,萧砚等着他,皇帝盯着他,整个王朝的命运都在向他压来。
可他不怕。
他手中有诗。
心中有义。
身后有万民执笔。
他走出地窖,踏上通往北方的官道。风更大了,吹动他的衣角,也吹动了远处城墙上的一面旧旗。
旗面破损,字迹模糊,却依稀能辨出两个字——
**文鼎**。
那是三百年前,第一代文渊阁主立下的誓言:文不可断,鼎不可倾。
沈明澜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江南。
灯火零星,书声隐约。
这里是他崛起的地方,也是他必须离开的地方。
他转回头,继续前行。
文宫巨龙在他头顶发出一声长吟,随即俯冲而下,融入他的眉心。十三经的光芒收敛,化作一道金线,缠绕全身。
他知道,真正的战斗,从现在开始。
他知道,京城的钟声,不会只为一个人响起。
他知道,这一去,要么改命,要么葬命。
他抬起手,掌心浮现出一道符印。那是系统自动生成的行军令,只需一点,便可调动散布江南的百名墨家死士随行护驾。
他指尖悬在符印上方,没有按下。
还在等。
等一个信号。
等太傅的消息。
等鄱阳湖的烽火。
等最后一刻的决断。
忽然,北方天际,一道红光冲起。
不是火焰,也不是血光,而是一道诏令符的爆裂。
那是镇南王使者的信标。
追兵已被引开。
伏击圈已成。
时机到了。
沈明澜指尖落下。
符印碎裂,化作百道流光,射向四面八方。
下一瞬,百名黑衣刺客自山林水道中现身,无声列阵,等候号令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江南的地窖入口。
那道裂缝仍在,黑气未散。
但他已不再回头。
他抬脚,迈出第一步。
木剑在手,文宫在身,诗为剑,义为盾。
他朝着京城的方向,走去。
风卷起他的衣袍,吹乱了他的发。
天边,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。
照亮了他的背影。
他走得不快,却无比坚定。
一步。
两步。
三步。
第四步落下时,他忽然停住。
前方官道中央,站着一人。
黄袍加身,冠冕垂珠。
是皇帝。
沈明澜眯起眼。
皇帝没带侍卫,也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两人相隔三十步,谁也没有动。
沈明澜握紧了手中的木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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