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她把剩下的话咽回肚里，顺着台阶下，不再提这茬。
其实秦姨心里头也有数，杨皓这孩子有真本事，真要是不想在国内考，
想去阿美莉卡那些世界顶尖的大学念影视专业，压根不费劲儿——就凭他手里那几个国际奖，
还有之前在美国积累的底子，人家学校指不定还得主动递橄榄枝呢！
所以甭说国内这几所学校的特招，就算不特招，
杨皓也有的是出路，人家犯不着为个“特招”欠人情。
秦姨正好借杨皓这话题往下接，还抬手冲旁边一位中年男士示意了下：
“来，我跟你介绍介绍——这位是上海台的林导，专门负责这次上海台春晚歌舞类节目这块儿的！”
杨皓一听是春晚的导演，赶紧站起身，客客气气地冲林导点头：“林导，您好！”
可心里犯嘀咕，脸上带着笑，忍不住问，“昨儿才做好的小样给您团队送过去，这……是小样有哪儿不合适，还是节目不行啊？”
那位林导脸上带着笑，客气的说：“哎，杨皓你好你好！别多想，歌儿肯定没问题，特别符合上海气质，我们团队都挺喜欢的！”
他摆了摆手，又接着说：“主要是我特意过来，跟你唠唠你这节目后续编排的事儿——想听听你的想法。”
杨皓一听是这事儿，反倒愣了下，随即笑了：“嗨，这有啥好商量的啊！
您是导演，您这边儿咋安排、咋设计，我就咋配合演，不就完了嘛！
这点儿事儿，还用特意跑一趟跟我商量？”
他这话说的敞亮——导演就是掌舵的，演员听话就行，省得来回折腾。
可林导却笑，显然另有“小算盘”，只是场合不对，先把客气话垫这儿，真正的“干货”还得坐下慢慢唠。
抿了一口茶水，开口说道：“你的这首吴侬软语版《声声慢》用江南婉约美学体系，来诠释和再现宋词婉约派的巅峰之作。
它并非简单的“方言翻唱”，而是一次成功的跨界艺术融合，具有鲜明的江南文化印记。”
这位上来先一顿夸赞：“以苏州话为代表的吴语，自带江南水乡的温润、精致与柔美气质。
演唱中所营造的画面感——黄昏、细雨、孤窗、淡酒。
都与江南园林的曲径通幽、烟雨朦胧的意境高度契合，共同构建了一个充满江南诗意的悲伤空间。
属于现代流行与古典韵味的融，以极简的编曲，营造空灵、静谧、哀婉的背景氛围。
演唱风格根植于苏州评弹的“说唱”艺术，字正腔圆、韵味悠长，
但又融入了现代流行音乐的“气声”和“低音吟唱”技巧，形成了“古典风骨，现代表达”的独特风格。”
接着话题一转：“这种创新性歌曲，舞台布景怎么弄，舞蹈怎么配，需要跟你商量一下。
但见到你的人后，我脑子里有个大概的画面了。”
瞧瞧人家多会说话，一番话把杨皓说的都不知怎么接话茬了。
见杨皓愣住了，秦姨说：“皓皓，你现场给唱一遍，我也特别喜欢，你说你的小脑袋瓜怎么长的。”
“好的，”杨皓痛快的应道：“秦姨喜欢，那就唱一回，这还不简单。”
“其实我‘写’这首歌的时候，脑子里的画面是一阙浸在江南烟雨中的声画。”
然后起身：“前奏是古筝先醒的——三两声轻拨，像雨丝刚触到青石板，细得几乎听不见，却漫开一层湿凉的雾。
接着琵琶缠上来，弦音软得像江南河面上的水汽，没等绕完半圈，
一道吴侬软语便从雾里飘出来：“寻寻觅觅——”那调子没有半分硬拐，“寻”字（zin）带着鼻腔的轻颤，
像老苏州巷子里的阿婆在檐下唤人，尾音轻轻拖长，又慢慢落进“冷冷清清”里。
“冷”（lén）字不咬实，软乎乎的，像指尖碰过刚晾透的蓝布衫，凉却不刺骨；
六个叠字“凄凄惨惨戚戚”串起来时，声调像河埠头的石阶，一阶阶缓下去。
“凄”（ci）是浅阶，“惨”（ts?）是深阶，“戚”（tsi）又轻轻抬一点，
没等你抓牢，就顺着水流走了，只留一点空落落的痒，像雨打在油纸伞上，伞面没破，潮气却渗进了骨缝。”
“画面该是黄昏的江南小轩窗。
窗棂是旧木的，漆皮剥了些，窗纸蒙着层薄雨雾，
外头的梧桐叶被雨打弯了腰，叶尖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，“嗒、嗒”，刚好和歌里的“点点滴滴”对得上。
窗内摆着张旧八仙桌，桌上一只白瓷杯，淡酒剩了小半盏，酒气混着雨丝的湿气飘过来，不烈，只够暖半只手。
唱歌的人该是坐着的，身子微微倾着，像对着窗外出神——唱“三杯两盏淡酒”时，声音轻得像呼气，
仿佛真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，酒液沾了唇，又轻轻放下；
“怎敌他、晚来风急”的“急”（tsi?p）字是入声，短却不促，像风卷着雨丝撞在窗纸上，
“噗”地一下，又软下来，没惊动人。间奏时古筝弹得密了些，像雨下得急了点，梧桐叶的影子在窗纸上晃。
忽然有雁鸣从远处掠过，“雁过也，正伤心”——“雁”（ngi）字带着点飘忽的颤音，
像雁翅扫过水面的回声，没等这回声散，歌里的人已经低了声，“却是旧时相识”的“识”（sik）字轻轻收住，
像指尖捏着片刚落的梧桐叶，捏得轻，怕碎了，捏得重，又怕丢了，只剩一点怅然，裹在雨雾里。
后来调子慢慢缓下去，“守着窗儿，独自怎生得黑”——“黑”（heh）字是入声，尾音像被雨打湿的棉线，
轻轻断了，却没完全断，还飘着点余温。
最后一句“这次第，怎一个愁字了得”，声音放得更软，
像对着自己呢喃，“愁”（dzi?u）字绕了个小弯，没说透，也没藏死，
就像窗外出完的雨，雾还没散，天慢慢暗下来，青石板上的水洼映着檐角的灯，一点亮，一点暗，
分不清是愁，还是江南的黄昏本就该是这样。
等歌声落了，古筝还留了一声轻拨，像最后一滴雨从梧桐叶上滑下来，滴进水里，漾开一圈小纹，
没一会儿，又归了平静——只留满窗的雨雾，和那点软乎乎的愁，浸在江南的空气里，散不去，也浓不了。”
众人正闲磕牙呢，就见杨皓往古筝前一坐，手指轻轻搭在弦上——嚯，气场“唰”地变了！刚才还嘻嘻哈哈一胡同小爷，眨眼工夫跟古画里走出的玉面公子似的，眉眼低垂，腰背笔直，周身透着“请勿喧哗”的仙气儿。
杨皓往古筝前一坐，先不急着动弦子，
他把袖口往上挽了两下，露出细白的手腕，
又把领口整了整，腰背一挺，整个人跟换了芯儿似的。
刚才还嘻嘻哈哈的胡同小爷，眨眼工夫成了画里走出的玉面公子。
眉眼低垂，腰背笔直，周身透着“请勿喧哗”的仙气儿。
指尖轻搭在弦上，气场“唰”地收拢，屋里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。
大家屏住呼吸，大气儿不敢出，
就瞅着他嘴角含笑，目光悠远，仿佛褪去了现代烟火，只剩古意盎然。
众人心里直嘀咕：怎么人一沾乐器，气质就能变这么邪性？
一种墨香浸骨，风骨藏怀气质油然而生。
让人感觉那是墨汁泡过的沉静，是典籍养出的清隽，是山河风月浸过的通透，
藏在衣袂的褶皱里，落在眉眼的光影中，连抬手投足间，都带着股“不疾不徐、自有丘壑”的劲儿。
白衬衣，牛仔裤，帆布鞋。
一头长发不似寻常男生的潦草，发尾带着自然的弧度。
像是常年在录音棚里，被京胡的弓风、琵琶的丝弦轻轻扫过，又被编曲时的台灯暖光烘出的温顺。
偶尔低头翻谱，几缕碎发落在‘寻寻觅觅’的词旁，
他抬手拂开时，指腹先蹭过谱上的音符，再拢住头发，动作里带着点‘怕碰乱旋律’的小心，
倒不像整理头发，更像在调整一段未完成的编曲。
他的手偏瘦，指节分明，却不似常人的硬挺。
指腹带着薄而软的茧，是常年握笔改谱、调京胡弦轴、按钢琴琴键磨出来的，连虎口都留着点三弦弹挑时的浅痕。
连调整麦克风高度，他都不是直接攥着杆儿挪，而是用指尖轻轻捏着边缘，像在扶着一段易碎的旋律。
让人觉得他身上凝着股“玉面藏锋”——不是武将披甲的凛冽，却是艺术骨血里揉进的俊朗与清劲，
像古卷里走出来的人物，眉梢眼角带三分温润，身姿里又藏七分挺括。
他生得一副好骨相，面如润玉却不施粉黛，肤色是少年人特有的清透，
下颌线利落却不凌厉，像工笔细描的线条，添一分则钝，减一分则锐。
最妙是眉眼：眉峰不似剑挑，却带着自然的弧度，眉尾轻轻扫向鬓角，像墨笔晕开的淡影；
眼眸是偏深的杏色，瞳仁亮得像浸在清泉里的碎玉，
看人的时候专注，不疾不徐，偶有思索时垂眸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，
竟有几分“美姿仪”的遗韵——不是女气的柔，是干净里透着的精致，
让人想起史载里“貌若妇人”的形容，却在他身上化作了艺术者的清隽。
偶尔低头翻乐谱时，几缕碎发落在额前，他抬手拂开的动作利落，指节分明的手与黑亮的发相衬，
竟有种“羽扇纶巾”的雅气——没有刻意扮作古风，却因这长发衬得他周身的艺术感更浓，
像把现代的随性与古典的俊雅拧在了一起。
身形更是难得。一米八的个子，肩线如裁，虽偏瘦却不显单薄，脊背永远挺得笔直，
是常年练拳养出的筋骨，也是搞创作时久坐仍不塌的定力。
穿简单的素色衬衫时，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腕骨分明的手，
指腹因常握笔、调乐器，带着薄而软的茧，
却干净修长，动起来时稳而不慌——翻乐谱、调音台，那份“稳”却如出一辙，是内在有骨的缘故。
最难得的是气质里的“柔中带劲”，颇有“貌柔心壮”的风骨，
他说话时语调温和，唱吴侬软语时能把声线揉得软糯，像江南的水；
可一谈起歌曲，眼神里便多了几分锐利，敲定节奏、调整音效时不拖泥带水，
连老毕都赞他“看着软，主意正得很”；
练拳时更显这份劲，弓步扎得稳，出拳带风，不似文人的弱，倒有几分武者的利落。
这股子“软与硬”的糅合，在他身上化作了艺术创作的细腻与坚持。
旁人说他“有艺术范儿”，其实倒不如说他是“俊朗有骨”，活成了现代艺术者的模样。
不恃貌自傲，却因这份貌与骨，让他的音乐、他的行事，都添了一层让人难忘的韵味，
像一杯温茶，初尝是清润，细品却有回甘，过目难忘，回味绵长。
众人瞧着都傻了眼，一个个都跟被钉在那儿似的——心说这也太邪门儿了！
人明明还是杨皓那主儿，眉眼、身形半点儿没变，
可就这么一沾着那架古筝，浑身上下的气质立马翻了个儿，连眉眼间的劲儿都不一样了！
刚才跟大伙儿唠嗑时，他还带着点儿北京小伙儿的爽利，说话偶尔还蹦两句俏皮话；
可这会儿指尖往古筝弦上轻轻一搭，整个人瞬间就静了下来。
肩也沉了，眼也柔了，连呼吸都慢了半拍，仿佛周遭的吵吵嚷嚷全被那琴弦挡在了外头。
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：“这哪儿还是刚才那侃大山的杨皓啊？跟换了个人似的！”
旁边的人赶紧摆手让他别出声，生怕扰了这份儿清静。
再看杨皓，压根没在意大伙儿的眼神，指尖轻轻拨了下弦，
他指尖一勾，“叮——”一声脆响，像石子儿落进深井，涟漪一圈圈荡开。
紧跟着左手揉、右手拨，古筝声跟泉水似的淌出来，清亮里带着软糯，活把江南水乡搬进了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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