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凛冽,卷着雪花扑打着南京紫禁城的朱红宫墙。武英殿内,气氛比殿外的数九寒天更加凝滞冰冷。香烛的气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哀泣,弥漫在偌大的空间里。太祖朱元璋一位早年追随他、虽不甚显赫却也育有皇子的妃嫔薨逝,灵枢便暂厝于此。
按照礼制,皇子需为庶母守灵,以示孝道与皇家体统。此刻,年幼的秦王朱樉、晋王朱棡等几位皇子,已在内侍的引导下,身着素服,跪坐在灵前两侧的蒲团上,个个冻得小脸发白,却不敢有丝毫动弹。
朱元璋一身粗麻孝服,负手立于灵前,高大的背影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沉重而具有压迫感。他目光扫过下方规规矩矩的儿子们,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正欲开口训诫几句,目光却猛地一凝,落在了本该居于众皇子之首的那个位置上。
那里,空空如也。
太子朱标,国之储君,众皇子之长兄,未至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混杂着惊疑,瞬间涌上朱元璋的心头。标儿自幼仁孝敦厚,最重礼法规矩,今日何以迟迟不来?
殿内静得可怕,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。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,殿门外传来一阵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。
朱标来了。
他同样身着麻衣,但步履从容,面色平静,甚至……带着一种与这哀戚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与坚定。他径直走到朱元璋面前,并未如常般立刻跪下,而是深深一揖。
“儿臣,拜见父皇。”
朱元璋眉头紧锁,声音低沉如闷雷:“标儿,你来迟了。还不速速带领你的弟弟们,为你母妃守灵尽孝!”
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朱标身上。年幼的朱棣偷偷抬眼,看着自己一向敬重的大哥,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。
然而,朱标并未如众人预料的那般领命跪下。他直起身,目光坦然地对上朱元璋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,清晰而平稳地说道:
“父皇,儿臣……不能领命守灵。”
“什么?!”
一语既出,满殿皆惊!不仅朱元璋愣住了,连下面跪着的皇子们也都骇然抬起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大哥。秦王朱樉甚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。拒绝父皇?还是在灵前?大哥这是疯了不成?
朱元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,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。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:“你、再、说、一、遍?”
巨大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,所有内侍、宫人早已吓得体如筛糠,伏地不起。几位皇子也噤若寒蝉。
唯有朱标,依旧站得笔直。他的灵魂早已非纯粹的原本那个温文儒雅的太子。就在数个时辰前,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注入了这具身体,带来了迥异的记忆与观念。他理解这个时代的礼法,却无法完全认同为了一个名义上的“庶母”,让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众兄弟,尤其是年纪尚幼的弟弟们,在此长时间枯守,损耗身体,更可能因此染上风寒。在他看来,这并非真正的孝道,而是形式主义的苛责。
更重要的是,他深知自己这位父皇对子女虽严苛,却并非完全不讲情理,尤其对自己这个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太子,总有几分不同于他人的宽容。他需要利用这几分宽容,为自己,也为这些弟弟们,争一个更合理的处境。
他深吸一口气,顶着那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压力,再次开口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:
“父皇息怒。儿臣并非不敬母妃,亦非不愿尽孝。只是诸位弟弟年纪尚幼,筋骨未坚。灵堂阴寒,久跪必伤其身。若因守灵之礼而令弟弟们染疾,岂非违背了母妃在天之灵盼我等安康之本意?此非孝,乃愚也。”
他顿了顿,感受到朱元璋冰冷的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,继续道:“《孝经》有云,‘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,孝之始也’。保全自身,不让父母忧心,方为孝道根本。儿臣以为,心意重于形式。白日里,儿臣可带领弟弟们按时辰前来祭拜、哭临,恪尽人子之礼。但彻夜枯守,请恕儿臣……实难从命。此非忤逆,实为保全兄弟,以求大孝。”
话音落下,整个武英殿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被太子这番“离经叛道”却又似乎不无道理的言论惊呆了。他们从未听过有人敢如此直接地反驳皇帝,更别提是在守灵这种事情上。几位年幼的皇子看着大哥挺直的脊梁,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依赖与期盼的光芒。
朱元璋死死地盯着朱标,眼神复杂无比。有震怒,有不解,但深处,或许还有一丝被那“保全兄弟”、“大孝”之言隐隐触动的东西。他了解自己的儿子,以前的朱标,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这标儿,今日似乎……有些不同了。
漫长的沉默之后,朱元璋终于缓缓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:
“朱标,你……很好。”
他猛地一甩袖袍,转身不再看朱标,对着灵柩沉声道:
“都给咱起来!今日守灵,到此为止!”
说完,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武英殿,留下一个充满压迫感的背影和一殿目瞪口呆的众人。
皇子们如蒙大赦,却不敢立刻起身,都下意识地望向朱标。
朱标看着父皇离去的方向,心中暗暗松了口气,知道这第一关,算是险而又险地过去了。他转过身,对着惊魂未定的弟弟们,露出了一个温和而令人安心的笑容。
“都起来吧,回去好好休息,莫要着凉。”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未来的路,将与他所熟知的那个历史,彻底不同了。而拒绝守灵,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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