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紧密配合乌维单于的新策,进一步在草原制造舆论,从信仰和恐惧的层面动摇匈奴内部可能存在的、对“王女”还抱有同情或幻想的人心,并为后续动用“人证”营造氛围,左贤王精心策划,请出了王庭中另一位颇具影响力、以“通灵”和“解读神谕”着称的老巫女——萨仁奶奶(与公主同名,意为“月亮”),她虽年迈,但眼神浑浊中透着诡异,据说能与先祖和自然灵沟通。
在一个月黑风高、连星星都隐匿不见的夜晚,左贤王安排了一场只有部分核心贵族参与的、极其隐秘的祭祀仪式。
地点选在了一条干涸的、传说曾有狼神显灵的河床底部,这里地势低洼,回音效果奇佳,更添几分阴森。
祭坛由黑色的石头垒成,周围插满了绘制着狰狞鬼怪和扭曲符文图案的木桩,中间燃烧着特意调配的、冒着诡异幽幽绿光的篝火,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曼陀罗花粉、陈旧兽血和某种特殊油脂燃烧混合的呛人气味。
参与仪式的贵族们被要求卸下武器,脸上涂抹着灰烬,静默地围成一圈,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老巫女萨仁奶奶披头散发,灰白的发丝在阴风中飘舞,脸上涂满了黑白红三色交织、象征死亡、污秽与鲜血的油彩,身穿缀满各种细小兽骨、鸟喙和铜铃的沉重法衣。
她赤着双脚,围绕着那簇妖异的绿火,开始疯狂地旋转、跳跃,动作僵硬而充满原始的张力,手中的骷髅手杖不断敲击着地面和自己的身体,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规律响声。
她口中吟唱着古老而晦涩、早已失传的歌谣,声音时而尖利如夜枭啼哭,时而沙哑如砂纸摩擦,仿佛真的在与另一个世界的无形存在进行着艰难的沟通。
在场的贵族们屏息凝神,连大气都不敢喘,敬畏而又带着一丝恐惧地看着这神秘而令人不安的一幕,篝火的绿光在他们脸上跳跃,映出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。
突然,老巫女的动作猛地停滞,她如同被无形之箭射中,僵立在篝火前,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,如同风中残叶,双眼向上翻起,只剩下瘆人的眼白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,嘴角甚至溢出了白沫。
这状态持续了令人窒息的良久,就在有人几乎要忍不住上前时,她用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、缥缈而阴森、完全不似她本人的声音,断断续续地开始了她的“预言”:
“我看见……我看见狼神的怒火在草原上燃烧……赤地千里……祂被玷污的女儿……流落在南方……被汉人的欲望和谎言圈养……她那被污染的血脉……成为了……指向草原同胞心脏的利刃……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和绝望,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,扎进听众的耳膜:
“王女归来……匈奴必乱!她是不祥的诅咒!是部落覆灭的引信!她所到之处,草木枯萎,牛羊倒毙,兄弟相残,父子相疑!她的存在,本身就是对狼神最大的亵渎,对沉睡的先单于亡魂的惊扰!长生天因此而震怒,不再降下甘霖!”
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南方长安的方向,厉声尖叫,声音刺破夜空:
“那个名字叫阿月的狼女!那个被汉将霍昭圈养的怪物!她就是一切祸乱的根源!若不将其彻底从世间清除,用她的心头热血祭奠愤怒的狼神,我大匈奴……必将分崩离析,族裔星散,永世不得安宁!狼神会收回所有的赐福,草原将变成永恒的荒漠!”
“清除她!必须清除她!这是狼神和先祖的意志!”
老巫女最后用尽全身力气,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,然后仿佛真的被抽走了灵魂,直接瘫软在地,口吐白沫,不省人事。
祭坛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,唯有那绿色篝火还在妖异地跳动,映照着贵族们苍白而惊惧的脸。
老巫女萨仁奶奶的“预言”,比之前大巫医的观星更具冲击力和煽动性,它直接触及了草原民族最深的恐惧——神灵的遗弃和族群的灭亡,将阿月牢牢地钉死在了“灾星”和“公敌”的位置上。
“王女归来,匈奴必乱!”这八个带着血腥味的字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深深烙印在这些贵族心中。
左贤王隐藏在阴影下的嘴角,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弧度。
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他要从信仰和恐惧的根源上,彻底断绝阿月回归草原的任何可能性,同时将她塑造成一个必须被联合消灭的象征,以此凝聚内部涣散的人心,并为他接下来动用“人证”的致命一击,披上一层“神圣”且“迫不得已”的外衣。
谣言,此刻已变成了带着神光的“判词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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