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徐家庄,返回杭州城的马车上,气氛有些沉默。
连日的奔波,精神的紧绷,让陆恒也感到一丝疲惫,更不用说身为女子的张清辞。
看着她靠在车厢壁上,眉眼间难以掩饰的倦色,陆恒犹豫了一下,开口道:“回去后,你早点歇息吧,后面的事情,我会处理。”
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。
张清辞闻言,缓缓睁开眼,瞥了他一眼,那眼神依旧清冷,却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什么。
她唇角微勾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:“陆恒,你这是在关心我?”
陆恒一窒,有些尴尬,别开目光:“我只是…觉得你应该累了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
张清辞重新闭上眼,声音带着一种习惯性的疏离与倔强,“这种奔波劳累,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,带着浓浓的倦意,“从接手张家那天起,就习惯了…”
话音未落,张清辞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,竟是说着话,就这样靠着车厢壁睡着了。
马车一个轻微的颠簸,她原本靠在厢壁上的脑袋一歪,自然而然地靠在了陆恒的肩膀上。
陆恒身体瞬间僵住。
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发丝间淡淡的冷香,以及肩膀上传来的柔软与温热,与她平日的强势截然不同。
陆恒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将她扶正,但手抬到一半,却顿住了。
借着车厢小窗透入的微光,陆恒看到她眼睫下有着淡淡的青影,平日里总是紧抿或带着讥诮弧度的唇瓣此刻微微张着,睡得毫无防备,甚至透出几分难得的稚气与脆弱。
想起她刚才那句“早就习惯了”,想起她独自支撑偌大张家的不易,想起她毫不犹豫拿出隐藏力量相助的决断。
陆恒心中那点不自在,终究化作了无声的叹息。
他收回手,调整了一下坐姿,让她靠得更舒服些,然后也闭上了眼睛,闭目养神。
车厢内,只剩下车轮辘辘前行的声音,和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短暂宁静。
不知过了多久,马车缓缓停下,张府到了。
夏蝉轻轻拉开马车窗帘,刚想开口唤人,却看到车内景象,瞬间噤声。
只见自家小姐竟靠着陆恒的肩膀,睡得正沉,而陆恒虽然闭着眼,却坐得笔直,任由她靠着。
这一幕,安静得有些不像话。
跟在后面的柳青鸾也凑过来,看到此景,眉头一皱,张口欲言。
夏蝉眼疾手快,一把将她拉到一旁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低声道:“别吵!让小姐多睡会儿,我好久,没看到她睡得这么沉了。”
柳青鸾看了看车内,又看了看夏蝉,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:“夏蝉,清辞是不是喜欢上那家伙了?”
夏蝉叹了口气,目光复杂地看着车内依偎的两人,轻声道:“或许吧!我从小在张家长大,看着小姐一点一点变成现在这样,你别看她表面冷硬,其实内心未必有多成熟。”
“她所做的一切,竖起所有的尖刺,不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,保护张家罢了。”
夏蝉语气带着几分心疼与无奈:“至于陆公子和楚姑娘,这关系,唉!我只把小姐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,我不希望看到她受到伤害,陆公子他…有时候真是瞎了眼。”
“小姐暗地里为他、为楚姑娘做的,远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,若不是小姐提前布防,暗中斡旋,他们俩能不能逃过玄天教之前的毒手都难说。”
夏蝉有些愤愤不平,长叹一声:“可惜,他到现在,眼里看到的,还是太少。”
柳青鸾闻言,也沉默了下来,看着马车内那看似和谐,却又纠葛万分的画面,摇了摇头。
情之一字,最是难解。
夏蝉没有立刻叫醒张清辞,只是静静地守在车外,任由这短暂的宁静,延续得久一些,再久一些。
张清辞是先醒来的。
意识回笼的瞬间,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侧传来的坚实触感,以及鼻尖萦绕的男子气息。
她猛地一惊,发现自己竟一直靠在陆恒的肩头,姿势是前所未有的亲昵与依赖。
她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烫,下意识就想立刻弹开。
但动作做到一半,却又停住了。
张清辞微微侧过头,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。
陆恒依旧闭着眼,呼吸均匀绵长,显然是睡得沉了。
平日里那双不羁的眸子此刻安静地闭着,让他那张原本就清俊的脸庞少了几分攻击性,多了几分难得的平和,甚至显得有些无害。
他就这样任由自己靠着,一路睡回了张府吗?
一抹柔软情绪,如同初春冰层下的暗流,悄然划过心间。
张清辞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,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线,鬼使神差地,竟缓缓抬起了手,指尖微颤,想要去触碰一下那近在咫尺的温热。
指尖在距离他脸颊寸许之地停住了。
她在做什么?趁他睡着,这算什么?
更怕的,是把他吵醒。
若是他醒了,看到自己这般模样,看到自己这近乎逾矩的举动,会不会?
最终,那抬起的手,还是无声地放了下来。
张清辞只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,没有动,也没有离开,就这么静静地靠着,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,感受着这好似偷来的宁静。
直到估摸着他快醒了,她才如同受惊的蝶,迅速而轻巧地挪开身体,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裙,恢复了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,悄无声息地先下了马车。
陆恒是被肩头骤然失去的重量和冷香惊醒的。
他睁开眼,车厢内只剩下他一人,对面座位空荡荡的。
陆恒下意识地摸了摸刚才被张清辞靠过的肩头,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她的温热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。
尴尬?不全是。
抗拒?似乎也谈不上。
反倒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心湖,漾开了一圈圈混乱的涟漪。
陆恒怔怔地坐着,竟不知该作何想。
半晌,他摇了摇头,掀开车帘,准备下车。
却见夏蝉正静静地侍立在一旁,目光平静地看着他。
陆恒打了声招呼,便要往府内走去。
“陆公子。”夏蝉却开口叫住了他。
陆恒停下脚步,回头望去。
夏蝉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了平日作为侍女的恭顺,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清澈。
她语气平和,却字字清晰:“陆公子,奴婢僭越,有些话,不吐不快。”
说着又停了,夏蝉似乎在斟酌词句,继续道:“奴婢希望公子能有空,好好想一想。”
“想一想,我家大小姐,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,她对你又究竟如何。”
夏蝉的目光直刺陆恒:“有时候,身在局中,难免迷惑;旁观者,反倒看得更清一些。”
“公子莫要只看到楚姑娘的娇弱,需要怜惜,却看不见我家小姐独自支撑时,肩头的疲累与压力。”
说完,夏蝉不再多言,对着陆恒微微一福,便转身离开了,留下陆恒一人站在原地。
夏蝉的话,像是在他心中投入了一块巨石,激荡不休。
张清辞,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?
她对自己的那些打压、掌控,与今夜毫不犹豫的倾力相助、马车上的依靠,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她?
他久久无语,心乱如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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