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证物室，只有仪器运转的低嗡声。沈清音独自站在操作台前，台面上摆放着从陈远装置中回收的灰白色粉末。
她本该回家休息，但一种莫名的牵引让她回到了这里。指尖悬在粉末上方，她能感觉到其中残存的微弱波动——像一首未奏完的挽歌。
“就这一次。”她对自己说，然后轻轻触碰了那些灰烬。
瞬间，她坠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记忆：
黄沙，漫天的黄沙。
一座从未在任何史籍中记载的古城废墟在风沙中若隐若现，断壁残垣上刻满了与星辰怀表如出一辙的符号。不是感知，而是亲历——灼热的风刮过脸颊的刺痛，沙粒灌入口鼻的窒息感，如此真实。
一个穿着古代西域服饰的女子跪在废墟中央，她的面前，一朵用彩色矿物质拼成的彼岸花正在风中逐渐消散。女子抬起头，沈清音呼吸一滞——那张脸，竟与她有七分相似！
“时间不多了……”女子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，带着穿越千年的疲惫，“错误的容器……无法承载……”
景象骤然切换。
冰冷的现代实验室。
她看到陈远和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站在观测窗前，窗内是一个全身插满管线的年轻人。年轻人的身体剧烈抽搐着，眼中交替闪烁着疯狂、恐惧、以及一种不属于他的古老智慧。
“第七号容器排斥反应过于强烈。”陌生的白大褂记录着数据，“记忆碎片无法融合，主体意识正在崩溃。”
陈远的声音冷漠：“废弃处理。继续测试下一个候选者。”
年轻人被蒙上白布推走，而沈清音在那一刻感知到了他的最后一丝意识——那是一个物理系大学生，喜欢诗歌和星空，原本拥有光明的前途。
愤怒，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了她。
景象再次扭曲。
黑暗，纯粹的黑暗。
一个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意识聚合体在虚空中漂浮。它没有固定的形态，时而显现为“血色弥撒”案犯扭曲的面容，时而变成威廉·陈执着的眼神，时而又化作李志明临终前的悔恨……它们挣扎着，嘶吼着，试图融合成一个完整的“人”，却始终差最关键的一环。
而她，沈清音，清晰地感知到那个聚合体渴望着她。
“错误的容器……”西域女子的叹息声再次回荡。
沈清音猛地抽回手，踉跄后退，打翻了台上的试剂瓶。玻璃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“清音？”陆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，他显然也没离开警局。他快步上前扶住她，“你怎么了？脸色这么苍白。”
她抓住他的手臂，指尖冰凉：“我看到了……陆琛，我看到了他们的实验……那些被他们称为‘容器’的人……”
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看到的景象，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。当她说到那个被“废弃处理”的年轻人时，陆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。
“他们不是在筛选，是在屠宰。”他握紧拳头，“用活人做意识融合的实验……”
“不止如此。”沈清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“那个意识聚合体……它需要一个特殊的‘容器’才能完整。而我……”她想起西域女子的话，想起陈远对她能力的狂热，“我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，‘正确’的容器。”
这个认知让她不寒而栗。
陆琛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如果沈清音是“彼岸花”计划的关键，那么她现在的处境极其危险。
“从现在开始，你不能单独行动。”他的语气不容置疑，“我会加派人手……”
“不。”沈清音摇头，“躲避解决不了问题。既然我是他们需要的‘容器’，也许……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。”
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形成——与其被动等待，不如主动出击，利用自己作为诱饵，深入“彼岸花”的核心。
“太危险了！”陆琛立刻反对。
“还有别的选择吗？”沈清音看着他，“他们在暗处，我们在明处。只有让他们主动来找我，我们才有机会找到他们的老巢，阻止更多的‘容器’被牺牲。”
两人对峙着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沉默。他们都清楚这个计划的危险性——这无异于主动跳进陷阱，而且很可能无法脱身。
最终，陆琛深吸一口气：“如果要这么做，必须听从我的安排，每一步都要在绝对控制之下。”
他拿出手机，开始部署。增派暗哨，调整监控网络，准备应急方案……每一个指令都冷静而周密。但沈清音能感知到他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担忧。
安排完一切，陆琛看向她，眼神复杂：“答应我，不要冒险。无论发生什么，安全第一。”
沈清音点了点头，心里却明白，一旦踏上这条路，很多事情都将失控。
就在这时，她的私人手机收到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。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：
“你看到了。”
发信人似乎完全确信她会理解这句话的含义。
沈清音将手机递给陆琛，两人对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。
“他们知道我能‘看到’。”沈清音轻声说，“他们一直在观察我。”
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测，第二条短信紧接着传来。这次是一个地址，位于邻市的一个港口仓库区。附言更是令人毛骨悚然：
“来找我们吧，完整的‘你’在等你。”
“完整的‘你’……”沈清音重复着这句话，想起那个由无数碎片组成的意识聚合体。
陆琛立刻通知技术部门追踪信号，结果毫不意外——信号来源是虚拟号码，无法定位。
“这是邀请，也是挑衅。”他盯着屏幕上的地址，“他们设好了舞台，就等主角登场。”
沈清音闭上眼睛，再次回想那片黄沙中的古城，回想那个与她相似的西域女子。
“错误的容器……”她喃喃自语，然后睁开眼，目光变得坚定，“那就让我去看看，什么才是他们所谓的‘正确’。”
她看向陆琛：“我们什么时候出发？”
夜色深沉，警局大楼的灯光次第熄灭，而一场关乎意识与存在的冒险，才刚刚开始。在城市的某个角落，一个古老的意识正在苏醒，它等待着它的“容器”，等待着……回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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