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接上回。咱说那镇海寺的后院,是火光冲天,人声鼎沸!一场惊天的血案,终于是被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,将那见不得光的罪恶,赤裸裸地,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!
李采臣是“为民请命”,将那帮恶徒与洋人,死死地锁在了寺内。而巡警房,则是“奉命行事”,一心只想保住那几个“友邦人士”。双方是剑拔弩张,彻底僵持在了原地。
整个天津卫,因为这座小小的寺庙,变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。
而这一夜,注定,无人能眠。
……
子时,英吉利租界,太古洋行。
总经理办公室里,灯火通明。
巨大的水晶吊灯,将整个房间照得金碧辉煌,却照不亮那人心深处的黑暗。
一个穿着丝绸睡袍、头发花白的英国老头,正坐在那张奢华的真皮沙发上,手里端着一杯如血般殷红的波尔多红酒。他,正是“太古洋行”在天津卫的总办——巴克爵士。
而在他面前,那个刚刚才从镇海寺“钻狗洞”逃回来的翻译官,正跪在那块名贵的波斯地毯上,浑身抖得像个筛糠,裤裆里还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尿骚味儿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巴克晃了晃手里的酒杯,语气优雅得像是在谈论今晚的天气,“一群暴民,把我的‘俱乐部’给……砸了?”
“是……是的,爵士!”翻译官带着哭腔,一边磕头一边喊,“他……他太凶了!他把佛像砸了个大窟窿!还把……还把那根您特意求来的‘圣器’,给……给捏断了!”
“捏断了?”巴克的眉头,微微皱了一下,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,“那可是……纯金打造的。”
“不仅如此!”翻译官赶紧补充道,“他还把史密斯先生给扣了!说是要……要给那些死了的女人……偿命!”
“偿命?”
巴克终于放下了酒杯。他缓缓地站起身,走到了翻译官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中国人……要让大英帝国的公民……偿命?”
“啪!”
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了翻译官的脸上!
“荒谬!可笑!无知!”巴克突然暴怒,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,咆哮着,“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!他们以为这是哪里?!这是大英帝国的势力范围!谁给他们的胆子?!”
他喘着粗气,走到电话旁,一把抓起话筒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“给我接……英国公使馆。我是巴克。”
电话接通的那一刻,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傲慢而冰冷,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胁:
“公使先生,我想您应该已经知道了。一场针对我们大英帝国公民的、有预谋的暴乱,正在发生!我要求!我以大英帝国纳税人的名义要求!立刻!向北平政府,提出最严正的抗议!”
“告诉他们!如果在天亮之前,史密斯先生不能毫发无损地回到租界……那么,停泊在大沽口的‘复仇号’驱逐舰,就可以把炮口……对准天津卫的总督府了!”
“大英帝国的尊严,不容践踏!”
……
丑时,中央第九调查处,天津站。
站长办公室里,烟雾缭绕,满是令人窒息的焦油味。
顾振庭,正一脸疲惫地,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电话。他那身笔挺的中山装,早已是褶皱不堪。
“铃铃铃——”
桌上的红色电话,如同催命的丧钟,再一次,疯狂地响了起来。
那是……来自北平外交部的专线。
顾振庭深吸一口气,接起了电话。
“顾振庭!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?!”电话那头,传来了外交部次长歇斯底里的咆哮,“英国公使已经把电话打到执政府去了!说是要开战!开战你懂不懂?!”
“上面已经发了话:不惜一切代价,哪怕是动枪,也要把洋人给我完好无损地带出来!”
“洋人要是死了一个,别说你的乌纱帽,就是把你顾振庭千刀万剐,也赔不起!听明白了吗?!”
“是,钧座放心,卑职明白。”顾振庭面无表情地应承着,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。
挂了电话,他的眼神却瞬间冷了下来。
“动枪?一群坐办公室的蠢货。”他冷哼一声,“这时候动枪,天津卫就得变成火药桶,到时候炸死的……可是老子。”
还没等他喘口气,那部黑色的内部电话,又响了。
这次,是天津警察局长打进来的。
顾振庭刚一接起,听筒里就传来了局长那急促而带着哭腔的声音,显然是来“甩锅”的:
“哎哟!顾站长!您可接电话了!那边……那边实在是顶不住了啊!”
局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虚伪的无奈:“我手底下的巡警……都被堵在里面了,警棍都打断了十几根,可那帮暴民……都疯了啊!根本不怕死!顾站长,您也知道,这种大场面,若是动了真家伙,还得是您的特务队……”
顾振庭听着对方的推诿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。他知道,警察局这是怕担责任,想把镇压的脏活儿全扔给他。
“行了。”顾振庭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哭诉,“让你的人撤到外围,别在那儿丢人现眼。这口锅,我背。”
“哎!得嘞!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!还得是顾站长有魄力……”
顾振庭没听完他的马屁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他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他掏出绒布,细细地擦拭着,仿佛在擦拭着眼前这混乱局势上的迷雾。
“外交部要我不惜代价救人,警察局想让我去杀人……”
顾振庭重新戴上眼镜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可我顾某人,既不想当屠夫,也不想当替死鬼。”
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,点燃。烟雾缭绕中,他拿起了那部平时从不轻易动用的、直通北平段合肥府邸的保密专线。
他要绕过外交部那群蠢猪,直接向最高的决策者,求一道“特赦令”。
“嘟……嘟……”
“我是顾振庭,请转接执政书房。”
片刻后,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。
“老总,是我,小顾。”
面对这位北洋之虎,顾振庭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诚恳,不再是官僚的敷衍,而是一种家臣般的推心置腹。
“这事儿,闹大了。洋人要脸,百姓要命。外交部那边让我强行弹压,但我看……这火要是硬压,容易炸膛。”
“我想问执政一句……”他顿了顿,看着窗外那片漆黑的夜色,缓缓说道,“为了平息事态,这洋人的脸面……咱们是给全套的……还是……留一半,撕一半?”
电话那头,沉默了许久。
段合肥是什么人?那是玩了一辈子权谋的老狐狸。他瞬间就听懂了顾振庭的言外之意:不杀人(留一半脸),但得让洋人吃点苦头(撕一半脸),给百姓一个泄火的口子。
许久之后,听筒里传来了段合肥那带着浓重合肥口音、却依然浑厚的声音:
“小顾啊,天塌下来,有高个子顶着。但要是把天捅个窟窿……那补天的石头,可得你自己去找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那声音话锋一转,透着一股子老辣的狠劲,“只要别把天捅破了……稍微漏点雨,淋一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,有时候,也能让他们清醒清醒。”
顾振庭笑了。他拿到了他想要的“尚方宝剑”。
“明白。您放心,这石头,我找到了。这雨……我也知道该怎么下了。”
他挂断电话,将烟头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。
“来人!”
“到!”
“备车!集合特务队!去镇海寺!”
这一夜,顾振庭的车队,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,撕裂了天津卫的夜幕,朝着那风暴的中心,疾驰而去。
而他不知道的是,在黑暗的角落里,几双眼睛,也正紧紧地盯着镇海寺的方向。那里,有记者,有学生,还有……正义的火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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