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怜星收回手,垂眸静立,脑中却如同疾风骤雨般飞快地梳理着、分析着方才那短暂却又漫长的诊脉过程中所捕捉到的所有信息。
那脉象之复杂隐晦,沉疴之深重顽固,是她习医以来,乃至翻阅师父墨千秋留下的诸多疑难杂症手札中,都属罕见的存在。
这不仅仅是一具身体的问题,更像是一座被冰封的、内部却布满裂痕与暗火的活火山。
“督公大人,”她斟酌着词语,小心翼翼地开口,声音在绝对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,又带着医者面对复杂病情时特有的、试图剥丝抽茧的沉稳,“民女冒昧。您的脉象,沉弦而紧,按之不绝,此乃心志坚毅超乎常人、思虑劳神至极之象,然弦紧过甚,如弓弦欲崩,则主气机严重郁结,肝木横逆无制,易致情志长期不舒,躁怒不安,乃至……难以自控。”
她顿了顿,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、留有余地的说法,未敢直接点出那脉象中隐含的、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戾煞气,那气息与这书房、与这府邸、与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太过契合。
“且脉象沉取至骨,隐隐有涩滞不畅之感,如淤泥阻塞河道,似有陈年旧伤沉疴,深植于经络脏腑之间,纠缠胶结,非一日之寒,恐是经年累积所致。”
她继续说道,语气愈发谨慎,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薄冰上行走,“尤其关乎心脉、肝经之处,隐有凝滞阻滞之象,气血运行至此,颇有阻碍。可是……早年曾受过极严重的内外伤,伤及根本,未能及时或彻底调治,以致留下深重病根,缠绵至今,如影随形?”
她一边说,一边用眼角的余光,极快地、如同受惊的雀鸟般瞥了一眼那依旧纹丝不动、却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帘幕。
她知道自己这些话,无异于是在试图撬开这位权倾朝野、深不可测的督公大人最深处的、可能关乎其性命与弱点的隐秘。
寻常太医,恐怕即便凭借经验诊出些许端倪,也未必有胆量如此直言不讳。
但她既然来了,若只说出些“肝火旺盛、需静心休养”之类的无关痛痒的场面话,反而显得她虚伪、无能且毫无价值,根本无法达到她此番冒险“展示价值、试探虚实”的真正目的。
这是一步险到极致的棋,她在赌,赌这位督公至少对她“鬼手十三针”传人身份所代表的医术,有那么一丝真正的、超出寻常太医的需求,或者……是别的某种她尚未看清的、更深层次的兴趣。
帘后依旧没有任何声响,连一丝气息的波动都未曾传来,仿佛她刚才那番堪称冒犯的论断,只是投入无边深渊的石子,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,就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。
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、无形的压力却似乎随着她的话语而更重了几分,空气凝滞得如同化为了粘稠的胶质,让人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,胸口发闷。
沈怜星的手心再次不受控制地沁出粘湿的冷汗,指尖的冰凉与手心的湿腻形成诡异的对比。
但她强迫自己像钉子一样站在原地,维持着那谦卑恭顺的姿态,等待着命运的裁决,等待着那帘幕之后可能降临的、无法预知的雷霆之怒,或是……一丝微弱的转机。
是彻底触怒了他,还是……侥幸引起了他一丝一毫的、真正的注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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