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,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针尖上煎熬。
就在沈怜星几乎要支撑不住那强装的镇定,膝盖发软,几乎要跪倒在地时,帘后终于再次传来了那冰冷无波、听不出丝毫喜怒哀乐的声音,简短得吝啬:“说下去。”
仅仅三个字,却像是一道赦令,让沈怜星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,猛地往回落了一寸,至少,他没有立刻发作,没有让人将她拖出去。
她不敢有丝毫怠慢,连忙压下翻腾的心绪,恭声应道:“是。”
她略一沉吟,在脑中飞速地组织着语言,既要展现医术,又不能过于激进,继续道:“督公之疾,根深蒂固,盘根错节,非寻常温补或攻伐之汤药可速效,猛药恐伤正,补剂易助邪。民女愚见,需以疏肝解郁、条达气机为先,佐以活血通络、化瘀散结,兼以扶正固本、调和阴阳为要。尤需注意……”
她再次停顿,语气更加婉转,“……调畅情志,平心静气,尽量避免大悲大喜,剧烈动怒,否则易引动肝风,气血逆乱,从而加重旧伤,恐有不测之虞。”
她将后果说得严重,旨在强调调养的重要性。
她一边说,一边用全部感官小心地观察着帘幕后方哪怕最细微的动静,见并无阻止或不满之意,才接着斟酌词句道:“民女可试拟一方,主要以柴胡、醋香附、郁金、合欢皮等疏肝解郁,条达气机;以丹参、川芎、赤芍、桃仁等活血化瘀,通络止痛,散开郁结;再佐以黄芪、当归、炒白术等益气养血,健脾固护根本,扶助正气以抗邪。此方旨在缓缓图之,润物无声,逐步化开体内深郁之结,调和失衡之脏腑。”
她特意说明了方剂的思路和缓急。
她顿了顿,语气变得更加谦卑,几乎将姿态低到了尘埃里:“然督公万金之躯,关乎社稷,民女所学浅薄,见识有限,此方仅为初步设想,是否可用,分量轻重是否恰当,还需督公圣心独断,或请太医院诸位经验丰富之大人们共同斟酌损益,民女万万不敢专断。”
她既提出了自己的见解,又毫不恋栈地将最终决定权奉还,并且拉上了太医院作为挡箭牌,不敢有丝毫专断之意,生怕引来猜忌。
“可。”帘后的声音依旧简洁得没有一个多余的字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沈怜星心中一定,知道最关键、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来了——落笔成方。
她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早已备好的、最普通不过的笔墨纸砚——皆是市井常见之物,不敢有丝毫特殊标记或可能引起误会的材质。
因无桌案可供使用,她只能微侧着身,姿态有些别扭地将纸铺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,就着室内那晦暗不明的光线,屏息凝神,开始一笔一划地书写药方。
她写得极其缓慢而认真,仿佛不是在写字,而是在雕刻一件精美的玉器。
每一个药名都反复确认,每一味药的剂量都斟酌再三,思考着其君臣佐使的配伍,权衡着其寒热温凉的偏性,生怕某一味药性过猛或剂量稍偏,便成了催命符。
煎服方法,注意事项,皆清晰注明,力求稳妥,不敢有半分差池。
写完后,她又就着微弱的光线,仔细检查了一遍,确认药名、剂量、写法都无误,才双手捧着那张墨迹未干的、承载着她此次冒险所有成果的药方,躬身向前,极其恭谨地递向帘幕的方向。
“请督公过目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。
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再次从帘后无声地伸出,精准地接过了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。
指尖不可避免地与沈怜星递药方的指尖有了一刹那的、冰凉的触碰,那蚀骨的寒意让她几乎条件反射地要缩回手,但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忍住了,保持着递出的姿势,直到对方将药方完全取走。
那只手拿着药方,缓缓缩回了帘后,隐没在阴影之中。
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,只有那帘后之人阅览药方时,纸张发出的极其细微的、几不可闻的摩擦声,在这静默中显得格外清晰,牵动着沈怜星每一根紧绷的神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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