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成在牢里蹲了三天,终于憋出了一个绝地反击的妙计。
这日清晨,他扒着牢门铁栏,对送饭的衙役道:“烦请通禀吴县令,就说...就说我想到办法还债了,还能让观音堂起死回生!”
吴良起初不信,但架不住柳芸娘劝说,还是去了大牢。
牢房里,唐成披头散发,但眼神炯炯,一见吴良就扑到栏前:“吴兄!小弟有妙计!”
“你又有什么馊主意?”吴良冷冷道。
“非也非也!”唐成压低声音,“吴兄,您想,咱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?是没钱!是观音堂成了烂尾楼!但只要观音堂能‘显灵’,能引来香火,钱不就来了吗?”
“显灵?”吴良皱眉,“那观音还在宫里呢。”
“宫里的是真观音,咱们这儿可以请个‘假观音’啊!”唐成眼中闪着精光,“咱们办一场‘开光大典’,把声势造起来!只要百姓相信观音堂灵验,香火钱、功德钱、还愿钱...还不是滚滚而来?”
吴良犹豫了:“可那半拉子工程...”
“半拉子才好呢!”唐成一拍大腿,“就说这是‘天意’!就说观音堂未建成而先显灵,是菩萨急着要享受香火!这样一来,非但不是烂尾楼,反而是‘灵迹’!”
这歪理邪说,竟让吴良有了一丝动摇。
“那...开光大典要怎么办?”
“包在小弟身上!”唐成拍胸脯,“只需吴兄放我出去,再拨...五十两启动资金,小弟定能办得风风光光!”
“五十两?”吴良瞪眼,“账上只剩十两!”
“那就十两!”唐成咬牙,“十两也行!但吴兄得答应我,开光大典的所有收入,先用来还债,剩下的...咱们三七分!”
“三七?”
“您七,我三!”唐成一脸诚恳,“小弟只想将功补过,不敢多求!”
吴良看着他那张真诚的脸,又想想那九十五两的债,心一横:“行!但这次你要是再搞砸...”
“提头来见!”唐成抢话。
又是这句。
吴良摇摇头,让人开了牢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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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狱后的唐成,如猛虎出笼,蛟龙入海。
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些还没散伙的神棍们——悟能和尚、独眼神婆、游方道士、独臂石匠...一个不落,全被他召集起来。
“诸位!”唐成站在观音堂工地那堆烂木头破石头上,慷慨激昂,“咱们翻身的时刻到了!”
神棍们面面相觑。
“唐施主,”悟能和尚合十道,“不是贫僧泼冷水,这地方...还能翻身?”
“能!太能了!”唐成指着那半拉子建筑,“你们看,这地基,这梁木,这瓦片...虽然看着寒碜,但件件有来历!这叫‘返璞归真’!咱们要办的这场开光大典,就是要告诉百姓——真正的灵验,不需要金碧辉煌!”
独眼神婆摇着拨浪鼓:“可咱们要钱没钱,要人没人...”
“要的就是没钱没人!”唐成一拍手,“没钱,才显得咱们清贫,才显得诚心!没人...可以请人啊!”
他掰着手指头算:“悟能大师,你去联络附近的寺庙,请八十一个和尚来念经!就说这是百年功德,管饭就行!”
“八十一个?”和尚吓了一跳,“这...”
“越多越好!声势要大!”
“那道士这边,”唐成看向游方道士,“你去找九十九个道士做法事!也是管饭就行!”
道士也傻了:“九十九个?”
“还有尼姑!”唐成对独眼神婆道,“仙姑,您去联络庵堂,请一百零八个尼姑来唱佛!还是那句话——管饭!”
神婆张大了嘴。
独臂石匠弱弱举手:“那我呢?”
“你?”唐成拍拍他,“你的任务最重!用泥巴捏一百个观音小像,开光大典上当赠品!”
石匠看着自己唯一的胳膊,欲哭无泪。
任务分派完毕,唐成掏出一个钱袋——里面是吴良给的十两银子。
“这是启动资金,”他郑重其事地交给金灿灿,“金师弟,你负责采购——米、面、菜、油,还有...黄纸、香烛、鞭炮,能买多少买多少!”
金灿灿掂量着那轻飘飘的钱袋,苦着脸:“唐师兄,十两银子...买米面都不够啊。”
“不够就赊!”唐成一挥手,“就说这是县衙的公事,等大典办完,香火钱到手,加倍还!”
“这...”
“快去快去!”
金灿灿被推走了。
唐成站在工地上,看着那片狼藉,眼中闪着狂热的光。
“观音堂啊观音堂,”他喃喃自语,“这次可全靠你了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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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,开光大典的消息传遍了清溪县。
唐成让人贴出告示,说观音堂虽未建成,但菩萨已显灵迹,特于某月某日举办开光大典,届时将有高僧诵经、道长做法、尼姑唱佛,还有观音小像赠送云云。
百姓们本就对那尊“会笑会发光”的观音好奇,一听有这等热闹,纷纷奔走相告。
开光大典那日,天色微亮,观音堂工地就已经人山人海。
可那场面...真是让人叹为观止。
先说场地。
半拉子的观音堂前,用竹竿和破布搭了个“法坛”。坛上摆着一张瘸腿供桌,桌上供着独臂石匠捏的泥观音——那观音歪鼻子斜眼,一只手还掉了一半,用浆糊粘着。
供桌两旁,左边坐着一群和尚,右边坐着一群道士,后面还站着一群尼姑。
和尚们穿着各色袈裟——红的、黄的、灰的、补丁的,一看就不是一个庙的。领头的悟能和尚披着那件十八个补丁的袈裟,敲着木鱼,嘴里念念有词。
道士们更离谱,有道袍的没几个,大部分穿着常服,有的还敞着怀。领头的游方道士拿着那把桃木剑,不时对着空气刺几下。
尼姑们倒是整齐些,都穿着灰色僧衣,但年纪参差不齐,有老有少,最小的看起来才十来岁,一边唱佛一边偷看热闹。
再看百姓。
从县城来的,从乡下赶来的,拖家带口,扶老携幼,把工地围得水泄不通。有提着篮子供品的,有抱着孩子求平安的,有拄着拐杖看热闹的...还有几个小贩在人群里穿梭,卖瓜子、卖糖葫芦、卖面人儿。
唐成站在法坛边,穿着一身不知道从哪借来的道袍,头戴一顶歪了的道冠,手里拿着个铜锣,“哐哐哐”敲了几下。
“肃静!肃静!”他扯着嗓子喊,“开光大典,现在开始!”
全场安静下来。
“第一项——高僧诵经!”
悟能和尚站起来,清了清嗓子,开始念经。他念的是《金刚经》,但明显记不全,念着念着就卡壳,卡壳了就含糊过去,或者重复前面的。
后面的和尚们也跟着念,但各念各的调,有快有慢,有高有低,乱糟糟一片。
念了约莫一刻钟,有个老和尚念睡着了,开始打呼噜。旁边的和尚推他,他迷迷糊糊睁开眼,继续念——但念串了,把《金刚经》念成了《心经》。
百姓们听得云里雾里,但觉得挺热闹,纷纷叫好。
“第二项——道长做法!”
游方道士跳出来,挥舞桃木剑,口中念念有词。念着念着,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黄符,往天上一撒。
黄符飘飘扬扬落下,百姓们争相去捡——这可是“开光符”!
但符是金灿灿用最便宜的黄纸裁的,墨也是劣质墨,风一吹,墨迹都糊了。有的符掉在地上,被踩得稀烂。
道士又表演“喷火”——其实就是嘴里含一口酒,对着火把喷,形成火柱。但他没掌握好,酒含多了,一喷,火苗倒窜回来,差点烧了胡子。
百姓们哄堂大笑。
“第三项——尼姑唱佛!”
尼姑们站成几排,开始唱佛号。她们倒是认真,唱得有板有眼。但问题在于...领唱的老尼姑嗓子哑了,唱出来像鸭子叫。后面的小尼姑忍不住笑场,一笑就停不下来,最后变成一群尼姑嘻嘻哈哈,哪还有半点庄严。
唐成在旁边看着,冷汗都下来了。
但他强作镇定,敲锣宣布:“最后一项——请观音像,开光赐福!”
独臂石匠捧着他那尊泥观音,颤巍巍走到法坛中央。
唐成接过观音,高举过头:“此乃观音堂未来供奉之观音法像!今日开光,灵验非常!有求必应!”
百姓们纷纷跪拜。
唐成把观音放在供桌上,拿出一支笔,蘸了朱砂(其实是红土),在观音额头上点了一下——这叫“开天眼”。
点完,他大声道:“开光已成!现在开始请愿!有愿者,可上前摸观音,捐功德钱!捐得越多,越灵验!”
话音一落,百姓们蜂拥而上。
金灿灿赶紧搬来一个大木箱,放在供桌旁。
第一个上来的是个老太太,摸了下观音,往箱子里扔了十文钱。
第二个是个中年汉子,扔了二十文。
第三个是个年轻媳妇,抱着个孩子,扔了五十文...
箱子里的钱越来越多,唐成看得眉开眼笑。
但就在这时,出事了。
一个胖妇人挤到前面,摸观音时用力过猛——那泥观音本来就不结实,被她一摸,头掉了。
“啪嗒”一声,泥头滚落在地,摔成几瓣。
全场死寂。
胖妇人吓傻了:“我...我不是故意的...”
唐成也傻了,但反应极快,扑通一声跪下,对着那无头观音痛哭流涕:“观音显灵!观音显灵啊!”
百姓们愣住了。
“诸位请看!”唐成指着那摔碎的头,“观音舍头显灵,这是要告诉咱们——众生平等,无分贵贱!连头都可以不要,还在乎什么形象?!”
这解释...真他娘的是个人才!
百姓们被唬住了,纷纷跪拜:“菩萨慈悲!菩萨慈悲!”
胖妇人感激涕零,又往箱子里扔了一两银子。
危机化解。
唐成擦了把冷汗,正准备继续收钱,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
只见一队官兵疾驰而来,为首的是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。
“何人聚众闹事?!”那官员勒住马,厉声喝道。
唐成定睛一看,心里咯噔一下——是州府的巡察使!他怎么来了?!
巡察使跳下马,扫视全场,眉头越皱越紧。
和尚不像和尚,道士不像道士,尼姑嘻嘻哈哈,百姓乱糟糟...还有那尊无头泥观音。
“这是...开光大典?”巡察使冷笑,“本官巡察至此,就看见这等闹剧?!”
吴良闻讯赶来,一看这阵仗,脸都白了。
“下...下官参见巡察使大人...”
“吴县令,”巡察使冷冷道,“你就是这样管理地方的?聚众搞这种...这种淫祀?!”
“大人息怒,”吴良赶紧解释,“这是...这是观音堂的开光大典,是奉旨...”
“奉旨?”巡察使打断他,“奉谁的旨?这些和尚道士尼姑,可有度牒?这场法事,可有报备?这收的钱...”他指了指那个木箱,“可有账目?!”
一连串问题,问得吴良哑口无言。
唐成见状,硬着头皮上前:“回大人,这些都是...都是自愿来的!度牒...度牒忘带了!钱是功德钱,将来要用于建堂的...”
“自愿?”巡察使瞥了他一眼,“你又是何人?”
“学生唐成,是...是这次大典的总策划。”
“策划得好啊,”巡察使冷笑,“策划了个群魔乱舞!来人!”
随从上前。
“把这些和尚道士尼姑,统统带回州府审问!这木箱,查封!这工地...”他扫了一眼那片狼藉,“立即停工!”
官兵们开始抓人。
和尚们抱头鼠窜,道士们翻墙逃跑,尼姑们尖叫连连...
场面彻底失控。
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,你推我挤,踩掉了鞋的,挤掉了帽的,哭爹喊娘的...
那个装钱的木箱在混乱中被踢翻,铜钱洒了一地。有人去捡,更多的人去抢,最后演变成一场抢钱大战。
唐成想溜,被巡察使的随从一把按住。
吴良看着这乱象,眼前一黑,直接晕了过去。
柳芸娘赶紧让人扶住他。
巡察使看着这场闹剧,气得胡子乱颤:“荒唐!简直是荒唐!本官为官二十年,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之事!”
是啊,真荒唐。
唐成被按在地上,脸贴着泥土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
完了。
这次真的完了。
而远处,金灿灿抱着账本,躲在角落里,看着那洒了一地的铜钱,喃喃自语:
“十两的本钱...”
“这才收了不到五两...”
“亏了...亏大发了...”
他算账的毛病,到这时候还没改。
而这场开光大典,也成了清溪县历史上,最荒唐、最混乱、最赔本的一次法事。
没有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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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晚,县衙灯火通明。
吴良醒来后,第一件事就是问:“唐成呢?”
“在牢里,”柳芸娘淡淡道,“巡察使亲自下令关押的。”
“那...巡察使呢?”
“已经回州府了,说要上书弹劾。”
吴良长叹一声,闭上眼睛。
他知道,这次真的捅破天了。
什么观音堂,什么开光大典,什么翻身...
全完了。
而牢房里,唐成蹲在角落,掰着手指头算:
“和尚八十一个,道士九十九个,尼姑一百零八个...”
“管了三顿饭,一顿一人算五文...”
“米面菜油花了八两...”
“黄纸香烛花了一两...”
“收的钱...不到五两...”
算到最后,他哭了。
“亏了...”
“血亏啊...”
他哭得撕心裂肺,但哭的不是自己可能要掉脑袋,而是...
亏钱了。
这大概就是唐成吧。
死到临头,还在算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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