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初一,大理寺牢房。
熟悉的味道,熟悉的配方——潮湿、霉味、还有隔壁牢房犯人身上的馊味。
吴良、唐成、吴阳,三人再次被关进同一间牢房。这次罪名更重:“欺诈内务府,以次充好,拖欠宫款”。
“宫款”两个字像两座大山,压得三人喘不过气。
“堂兄…”吴阳缩在墙角,声音发颤,“这次…会判多重?”
吴良没说话,只是盯着牢房顶上漏水的破洞。水滴“滴答、滴答”,像在给他们倒计时。
唐成还算冷静,掰着手指算:“欺诈宫款,按《大宋刑统》,金额三千两以上…流放三千里。咱们是三千三百两…”
“流放?!”吴阳哭了,“我腿瘸了,走不到三千里啊…”
“走不到也得走。”牢房外传来狱卒的冷笑,“到了流放地,瘸腿的挖矿,正好。”
吴阳哭得更凶了。
牢房里陷入死寂。
只有隔壁牢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:
“哟,这不是吴郎中吗?怎么,也进来了?”
三人扭头看去——隔壁关着个肥头大耳的犯人,竟然是李富贵!那个买过他们琉璃的江南富商!
“李员外?”唐成诧异,“您怎么…”
“别提了!”李富贵啐了一口,“郑通案牵连,说我行贿…呸!明明是那姓郑的索贿!关我屁事!”
他扒着栏杆,打量三人:“你们呢?又烧琉璃坑谁了?”
吴良羞愧地低下头。
唐成把事情简单说了。
李富贵听完,哈哈大笑:“蠢!蠢到家了!内务府采购,哪有那么容易?你们也不想想,真要是宫里要货,会找你们这种小作坊?”
三人一愣。
“那个李太监,”李富贵压低声音,“我见过。根本不是什么内务府主事,是个…骗子!专骗你们这种想攀高枝的蠢货!”
“骗子?!”吴良瞪大眼,“可他有官凭…”
“假的!”李富贵嗤笑,“京城的骗子,比苍蝇还多。专门伪造官凭,骗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土包子。”
吴良如遭雷击。
假的?从头到尾都是假的?
那二千四百两定金…那四千八百两债务…那配方…
“我的配方!”他惨叫,“我给了他真配方!”
“配方?”李富贵眼珠一转,“什么配方?”
吴良说了。
李富贵听完,眯起眼:“石英砂六成,纯碱两成,石灰石一成,硼砂一成…嗯,有点意思。温度呢?火候呢?”
吴良现在哪还有心情说这些,只是抱头痛哭。
李富贵却若有所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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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天下午,提审。
主审官还是那个严大人——吴良的老熟人了。
“吴良,”严大人敲惊堂木,“本官记得你。上次琉璃案,本官饶了你一次。这次…又来了?”
“大人…”吴良磕头,“下官知错了…”
“知错?”严大人冷笑,“知错还犯?欺诈内务府,以次充好,拖欠宫款三千三百两…按律,当流放三千里,家产充公。”
“大人饶命!”三人齐声哀求。
严大人却话锋一转:“不过…原告撤诉了。”
“什么?!”
“那个‘李太监’,”严大人淡淡道,“今早来自首了。承认伪造官凭,诈骗钱财。你们那二千四百两定金,是他骗你们的。所谓‘内务府订单’,从头到尾都是假的。”
三人傻眼了。
假的?那他们这牢…白坐了?
“但是!”严大人加重语气,“你们以次充好是真,拖欠工人工钱是真,借高利贷不还是真。这些罪…还是要判。”
他宣判:
“吴良,罢官免职(虽然已经罢了),罚没所有财产(虽然已经没了),流放…改为监禁三年。”
“唐成、吴阳,胁从作案,各监禁一年。”
“所有债务,由柳尚书代偿(柳芸娘求的情)。”
三人叩头谢恩——虽然要坐牢,但至少…不用流放了。
退堂后,三人被押回牢房。
经过李富贵的牢房时,李富贵扒着栏杆喊:“吴良!你那配方…卖不卖?”
吴良一愣:“什么?”
“配方!”李富贵压低声音,“我出…五百两,买你完整的琉璃配方。温度、火候、所有细节。”
五百两!
吴良心动了。他现在身无分文,三年牢狱,出来怎么活?
“可配方…我已经给那个假太监了。”
“他懂个屁!”李富贵嗤笑,“烧琉璃,关键是火候。你不说火候,他拿了配方也白搭。”
吴良犹豫。
唐成却插嘴:“李员外,配方是我们仨的。要买…得买三份。”
李富贵瞪他:“你谁啊?有你说话的份?”
“我是合伙人!”唐成挺起胸脯,“配方我也有份!”
吴阳也赶紧说:“我也是!”
李富贵看看三人,笑了:“行,三人就三人。五百两,你们分。但我要完整的——温度多少,烧多久,怎么退火…一点不能差。”
“成交!”吴良咬牙。
反正配方已经泄露了,能换五百两,是五百两。
李富贵当场拿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,通过狱卒递过来(给了狱卒五十两好处费)。
吴良拿到银票,开始口述配方。
唐成和吴阳在旁边补充——虽然他们其实不知道完整配方,但装得像那么回事。
“温度要烧到…沙融成水。”
“烧十二个时辰。”
“退火要慢,不然会裂。”
“硼砂要纯,杂质多了就绿…”
李富贵听得认真,还让狱卒拿纸笔记下(又给了十两小费)。
说完,银票到手。
三人看着那张五百两银票,心情复杂。
“怎么分?”吴阳问。
“我五成,你们各二成半。”吴良说,“配方主要是我琢磨的。”
“凭什么你五成?”唐成不干,“我也出力了!”
“就是!”吴阳附和,“堂兄,我是你堂弟啊!”
三人又开始扯皮。
扯到狱卒来送饭,还没扯清。
饭是稀粥加咸菜——比柳府的伙食还差。
三人捧着粥碗,蹲在墙角,边喝边吵。
“没有我改良配方,能烧出半透明的?”吴良说。
“没有我卖货,配方值个屁钱!”唐成反驳。
“没有我看门放哨,你们早被偷了!”吴阳也不甘示弱。
吵着吵着,粥洒了。
“我的粥!”吴阳看着地上的粥,哭了,“我就这点吃的…”
唐成把自己的粥分给他一半:“别嚎了。分钱的事…等出去再说。”
吴良也叹气:“先想想,怎么熬过这三年吧。”
三人沉默。
是啊,三年。
一千多个日夜,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…
“其实,”唐成忽然说,“也不是没办法减刑。”
“什么办法?”
“立功。”唐成压低声音,“我听说,牢里要是举报其他犯人的罪行,可以减刑。”
吴良和吴阳眼睛一亮。
举报谁?
三人互相看了一眼。
眼神里,有算计,有猜疑,有…跃跃欲试。
“李富贵,”吴良小声说,“他肯定还有别的罪。要是举报他…”
“可咱们刚卖他配方…”吴阳犹豫。
“配方是真的吗?”唐成冷笑,“咱们说的火候…其实都是瞎编的。温度多少?谁知道!烧多久?看运气!”
吴良一愣——是啊,他说的那些“关键技术”,其实自己也没把握。
“那李富贵拿了假配方…”吴阳咽了口唾沫,“会不会找咱们算账?”
“等他发现,咱们早出狱了。”唐成阴笑,“说不定…还能再举报他一次,说他‘威逼犯人骗取配方’。”
三人相视,都笑了。
笑得…有点瘆人。
兄弟?
在活下去面前,什么都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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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晚,狱卒来查房。
吴良举手:“官爷,我要举报。”
“举报什么?”
“举报隔壁李富贵…他还有别的罪行。我听说,他以前还骗过…”
狱卒记录,点点头:“行,记下了。要是查实,给你减刑一个月。”
一个月!
吴良狂喜。
唐成和吴阳见状,也赶紧举手:
“我也举报!”
“我也是!”
狱卒笑了:“你们仨…还真是‘兄弟’啊。”
他记下,走了。
三人回到墙角,心情复杂。
“咱们这样…”吴阳小声说,“是不是太…”
“太什么?”唐成打断他,“你想坐三年牢,还是两年十一个月?”
吴阳闭嘴了。
夜深了。
牢房里鼾声四起。
吴良睡不着,他看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,想起柳芸娘。
夫人…这次,真的不会原谅我了吧?
想起那二千四百两定金,想起塌了的窑炉,想起工人们愤怒的脸…
“我错了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我真的错了…”
但错在哪里?
错在太贪?错在太蠢?错在…信错了人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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