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治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夜色,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:“下次朝会,朕便下诏,昭告天下。
废王氏,立武氏为后。此乃朕之家事,亦是朕之圣意,乾坤独断,不容置喙。”
江逸风站在他身后,看着这位年轻帝王重新挺直的背影,心中了然。
废王立武的最后一道心理障碍,已被彻底扫除。
从江府回宫后的李治,废王立武的决心已然坚如磐石,帝王威仪重新铸就。
当然,在江府时,尽管熏香袅袅,却驱不散李治心头那点微妙的、难以言喻的窘迫。
一想起在江逸风那洞察一切却又淡然超脱的目光注视下,自己后宫那些撕扯不堪的家事。
仿佛被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,让这位年轻的帝王感到一种隐秘的、难以启齿的难堪。
“朕是天子,岂能在臣子面前如此……狼狈?”李治摩挲着温润的玉镇纸,心中念头翻涌。
他需要做点什么,来弥补这份“失仪”,来重新确立自己在江逸风面前那个英明果决、恩威并施的帝王形象。
武曌即将为后,朝堂格局将迎来剧变,江逸风当过自己的太子太保,有时天子的颜面至关重要,一定不能让他对自己看轻。
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形,带着帝王特有的“恩赐”意味。
翌日,江逸风被单独召入两仪殿东暖阁。
李治屏退左右,只留下王伏胜在远处侍立。
气氛不似君臣奏对,倒有几分故友叙旧的随意。
“江卿,”李治开门见山,脸上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笑意,“昨日与卿一席谈,朕心甚慰。家事国事,千头万绪,幸有卿这等明事理、知进退的股肱之臣在侧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一脸不解为何被唤进宫的江逸风身上,带着审视和一种“为你好”的关怀,“不过,朕观卿府上,似乎过于清冷了些?堂堂忠勇侯,世袭罔替的勋爵,岂可无子嗣承袭香火,光耀门楣?”
闻言,江逸风心中警铃大作,糟糕,皇上难道想赐婚?
他立刻明白了李治的意图,用女人来笼络、监视,甚至……埋下隐患,他最深的秘密,那超越常人的悠长寿命。
一旦有众多妻妾环绕,朝夕相处,如何能长久隐瞒?心中的不安如冰冷的蛇,悄然爬上脊背。
他立刻躬身,语气坚决:“陛下厚爱,臣感激涕零,然臣……臣心有所属,不敢旁骛。
先皇御赐苏氏小月,与臣患难相随,情深意重。
臣心中,早已容不下第二个女子。
有她在侧,足慰平生。至于子嗣……随缘便好,不敢强求,更不敢辜负先帝圣恩,再纳新人。”
“哦?苏小月?”
李治似乎早有所料,脸上笑意更深,带着一种“一切尽在掌握”的从容。
“朕记得她,当年阿耶不知从何处寻来这女子赏赐予你。你二人情深,朕亦感欣慰。不过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带着刚掌握不久,已熟练的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仪,“开枝散叶,承袭爵位,此乃人伦大礼,亦是臣子本分。
岂可因儿女私情而废?年前选秀入宫的良家子中,尚有数人端庄贤淑,朕亦未动过。
今日便一并赐予爱卿,充为媵妾,也好为江家开枝散叶,绵延福泽。
苏氏贤惠,想必……也不会阻拦夫君为家族计吧?”
江逸风心头一沉,你的后宫,随便赏赐于我做妾,这也行?
但李治这是铁了心要赐人。
而且直接抬出了“人伦大礼”、“臣子本分”的大帽子,更将压力转嫁到了苏小月身上。
他若再强行推拒,不仅显得不识抬举,更可能引起李治的疑心——为何如此抗拒纳妾?莫非心中有鬼?
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。
他强自镇定,再次躬身:“陛下隆恩,臣……铭感五内,只是苏氏性情……恐难容人,臣亦不愿委屈了她。此事……”
“诶,”李治一摆手,打断了他,脸上带着一种“体贴”,“爱卿多虑了,苏氏深明大义,岂是那等善妒之人?王伏胜。”他扬声唤道,“即刻去忠勇侯府,宣苏氏入宫觐见,朕亲自问问她。”
“诺,”王伏胜躬身应诺,快步离去。
江逸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,意识到他此时越难堪,李治心里就越高兴,恶趣味。
看着李治志在必得的笑容,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。
他心里知道,这天底下最想他江家有子嗣的人就是苏小月。
忠勇侯府内,苏小月接到口谕时,正在精心修剪一盆素心兰花。
听完王伏胜的转述,她握着花剪的手微微一颤,锋利的刃口在娇嫩的花茎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划痕。
她面上却不动声色,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、受宠若惊的惶恐。
“圣人如此厚爱侯爷,体恤臣妇,臣妇……感激涕零,”她放下花剪,对着皇宫方向盈盈一拜,声音温婉动听,“请稍候,容臣妇更衣梳妆,即刻随您入宫面圣谢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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