胸中翻涌的怒火如燎原之势,灼烧着洛阳的理智,眼底沉凝的冷厉几乎要化作实质的锋芒,周身气压低得让人不敢近身。
他并非容不得战场胜负,乱世之中,各为其主,刀光剑影里的生死博弈本是常态,败者殒命、胜者前行,这本就是疆场铁律,无可怨怼。
可他绝不能容忍,身为一方的统帅,手握重兵却失了底线,竟将屠刀挥向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,纵容麾下士兵屠戮城池,而那些亡魂,本是同属这片土地的子民,本该被护佑,而非沦为权力博弈的牺牲品。
“百姓何其无辜?”
“他们不懂天下纷争的权谋算计,只求三餐温饱、安稳度日,天下大势更迭起落,谁能给他们太平,他们便心向谁,这份选择纯粹而质朴,本是生而为人的基本诉求。”
“可大商统帅却视生命如草芥,以屠城立威,以杀戮泄愤,全然无视百姓的性命与福祉,这般漠视生灵、滥杀无辜的行径,早已背离了统帅的职责,更失了人心所向的根本。”
他深谙“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”的古训,民心是天下根基,失了民心的势力,纵有强兵猛将,终究难逃覆灭的结局,这般倒行逆施之举,既残忍又短视,更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,绝无姑息之理。
怒火未歇,理智却已然清明。
洛阳目光扫过桌案上的疆域舆图,指尖重重落在永安城与镇南城的标记上,眸底闪过一丝决绝的锐光。
如今大商军主力惨败,残部仓皇逃窜,全军上下早已成了惊弓之鸟,军心涣散、士气崩颓,毫无再战之力,正是乘胜追击、扩大战果的绝佳时机。
若能一举拿下永安城与镇南城这两座咽喉要地,便能直逼大商边防重镇镇南关,彻底撕开大商的防线,届时不仅能重创大商实力,更能护佑更多百姓免遭劫难。
心念既定,洛阳转头看向立在一旁待命的南镇抚司指挥使,眼神沉肃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缓缓抬手朝他招了招手。
指挥使见状,立刻快步上前,躬身静候吩咐。
“你即刻传令,启动永安城、镇南城两地所有潜伏的暗子与明线,全力散布一则消息。”
洛阳的声音冷冽如冰,字字清晰有力。
“就说大商军队早已背离初心,绝非所谓为民除害之师,其统帅残暴不仁,竟公然下令屠城,明州城百姓的惨状,便是前车之鉴,今日的明州,或许就是明日的永安与镇南。”
“另外,再添上大商暗中勾结外敌、罔顾家国百姓的罪名,务必将这些讯息添油加醋、细致渲染,让两城百姓尽数知晓大商的残暴嘴脸,动摇其军心民心,为我军后续攻城铺路。”
“末将遵令!”
指挥使沉声应下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当即拱手领命,转身便要快步离去传令。
洛阳望着他的背影,眸底冷意未消,只静静伫立在舆图前,指尖仍抵在镇南关的方位,心中已然布下了覆灭残敌、护境安民的全盘棋局,只待讯息传开,便挥师直进,一举破城。
一路奔逃昼夜不休,叶枫率部狼狈退入永安城时,早已没了半分昔日统帅的从容。
城防城楼内,他摔碎了案上温着的茶盏,青瓷碎裂声刺耳惊心,溅起的茶渍混着尘埃溅在甲胄上,更衬得他面色铁青,眼底翻涌的怒火几乎要燃裂瞳孔。
连日兵败的屈辱、一路追击的狼狈尽数攒积在心,此刻尽数化作雷霆怒意倾泻而出,他猛地一拍桌案,震得案上兵符印信都微微颤动,对着下方躬身立着的将领厉声嘶吼:
“那支本该堵截却中途让路,害我军陷入绝境的征南军主将是谁?”
“立刻派人将他擒来,本将要亲手斩了他,以泄心头之恨!”
吼声震得殿内空气都凝滞几分,麾下将领皆噤若寒蝉,没人敢抬头直视他盛怒的面容。
沉默片刻,一名副将硬着头皮上前半步,躬身拱手,语气谨慎又急切:“大将军息怒!眼下我军刚遭重创,残部尚未完全收拢,永安城防务也需尽快整备,正是用人之际。”
“若此时贸然斩杀征南军主将,恐会寒了军中将士之心,更可能引发军心浮动,滋生不必要的事端,反倒误了后续布防大事啊。”
副将的话如冷水般稍稍浇灭了些许怒火,叶枫胸膛剧烈起伏着。他闭了闭眼,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戾气,片刻后缓缓睁眼,眼底仍残留着未散的阴鸷,语气冷硬如铁,不带半分转圜余地:
“既如此,便暂且饶他一命,按军法处置,先杖责八十军棍,以正军纪!”
这话一出,那副将心头一沉,刚要再次开口劝谏。
他再清楚不过,八十军棍力道厚重,寻常将士挨上二三十便已骨断筋折,八十棍下去,纵是侥幸留命,也必然重伤难愈,与直接斩杀相差无几,更会让军中诸将暗自惶恐。
可他抬眼瞥见叶枫眼底那不容置喙的狠厉,以及紧绷的下颌线里藏着的怒火,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。
他知晓此刻主帅盛怒难平,再多辩解只会引火烧身,只能暗自叹息,躬身低头沉声应下,默默退回到队列之中,殿内再次陷入压抑的沉默,只剩叶枫粗重的呼吸声,衬得整座城楼都满是沉郁的戾气。
夜晚,大商征南军主营帐内烛火摇曳,光影斑驳地落在帐中诸将脸上,满是凝重与沉郁。
帐内数十名将领围坐成圈,案几上的茶水早已凉透,无人动饮,唯有此起彼伏的轻缓叹息,交织成一片压抑的沉默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,似在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思绪与焦灼。
寂静良久,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骤然打破沉寂,说话的将领猛地攥紧了腰间刀柄,眉峰紧蹙,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:
“将军!事到如今,不能再犹豫了!”
他语气里满是焦灼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。
“再晚一步,统帅督察部的人怕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,八十军棍的军法一旦执行,后果不堪设想啊!”
话音落下,帐内瞬间起了细微的骚动,一名鬓角染霜的老将缓缓抬手按了按眉心,声音沙哑地附和:
“是啊,自从上一任大将军因战事不利被朝廷召回后,便彻底没了音讯,生死未卜,军中更是迟迟没有指派新的领军主将,群龙无首已久。”
他顿了顿,眼底闪过一丝晦暗,“此番朝廷突然派遣皇亲国戚前来节制我们,用意再明显不过,无非是想借机分化瓦解征南军的势力,或是将我们彻底收编掌控,哪里还顾及我们这些常年驻守南境的将士死活。”
“朝廷要收编、要制衡,倒也算是权谋常事,我们虽有不满,却也尚能理解。”
另一名将领沉声道,话语里满是愤懑与不屑。
“可那个叶枫,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惨绝人寰!身为大商统帅,竟公然下令屠城,屠戮的还是我大商疆域内的无辜百姓,那些人皆是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幼,他怎能下得去手?”
“这般漠视生灵、残暴不仁,早已背离了军人的本分!”
“说得没错!”
一名常年戍守边境的将领猛地拍了下案几,眼中满是凛然正气。
“我们征南军驻守南境多年,常年与大周、南蛮交锋,即便深入异族腹地,面对敌方百姓也从未有过屠城之举,始终恪守底线,护境安民本就是军人天职,怎能将屠刀挥向自己人?”
帐内的情绪愈发激荡,一名中年将领缓缓开口,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,却又无比笃定:
“而且我私下听闻,先前那些因走投无路投靠大华的弟兄们,非但没有遭到打压虐待,反而被妥善安置,连原本的军队编制都未曾取消,依旧能披甲执锐,守一方安宁。”
他的话让帐内诸将皆是一愣,随即有人补充道:
“不止如此,我还听说,大华那边对我们征南军将士的后代格外优待,凡有适龄孩童,皆能送入学堂读书识字,无需担忧生计。”
“若是有将士战死,留下的遗孀也会被妥善安排生计,给予安稳的生活保障,从未有过半分苛待。”
这话触动了帐内诸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,一名将领眼眶微红,声音哽咽着叹道:
“反观我们这边呢?”
“我们常年戍守边疆,抛家舍业,可我们的子女却时常被朝中贵族老爷欺压凌辱,衣食无着者不在少数,大多家境贫寒,连基本的读书求学都成了奢望,何其不公!”
他深吸一口气,目光坚定地看向主位上沉默的将军,一字一句道:
“我始终觉得,大华才是真正值得我们守护的地方。”
“我们当兵打仗,抛头颅洒热血,所求的不就是保境安宁、让百姓安居乐业,让自己的家人能安稳度日吗?”
“如今大华所行之策,皆是百姓心中所求,这才是民心所向啊!”
“是啊,民心向背,便是天下大势。如今大华的政策仁厚,善待将士、体恤百姓,早已深得人心。”
众人纷纷附和,眼底的迷茫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决绝与坚定。
一名将领缓缓起身,目光灼灼地看向众人,话到嘴边稍稍停顿,只留下半句意味深长的话语,却足以让帐内诸将心领神会:“不如我们……顺势而为,另寻明主,护一方真正的安宁?”
话音落下,帐内再次陷入沉默。
一个亲信走进来警惕看了看四周确认都是自己人后道:“将军,大华派人来商谈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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