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过,归顺之事我尚有三点条件,还请阁下代为转达,若大华能应允,我部便即刻弃暗投明,绝不迟疑。”
将领沉声道,语气坚定却不失分寸,目光落在对面文官身上,字句清晰掷地有声。
“其一,我部将士同生共死多年,早已是密不可分的整体,归顺之后,务必保留我部建制完整,将士编制、营伍归属不得随意拆分调动,这是我对麾下弟兄的承诺,绝无退让余地。”
“其二,我虽决意脱离大商,却不愿落得背主弑亲的骂名,更不忍与昔日袍泽刀兵相向。”
“日后我部可听大华调遣戍守疆土、稳固防线,但若要让我们充作先锋炮灰,或是主动领兵攻打大商军队,恕我万万不能应允。”
“毕竟曾同朝共事、并肩戍边,那份袍泽情谊终究难以割舍,不愿因立场相悖便彻底恩断义绝。”
“其三,军中将士心思各异,或许有人仍念及大商旧恩,不愿随我一同归顺,还请大华宽宏大量,准许这部分人自行离去,不得加以阻拦、为难,更不能牵连其家眷,给他们一条自由选择的生路。”
那名随行而来的大华文官静静聆听,神色平静未有半分动容,待将领话音落尽,才微微颔首,指尖轻叩案几沉思片刻,随即抬眸缓声道:
“将军所言这三点,我方早已有所预判,南镇抚司副指挥使洛大人临行前特意叮嘱,只要将军能带领部众认清时势、弃暗投明,归顺大华麾下,这三点条件尽数应允,绝无半句推诿。”
“不仅如此,洛大人还特意额外优抚,归顺之后,你部可享有独立番号自主权,期限长达三十年”
“这三十年间,朝廷绝不会随意向你部派遣统兵将领,确保你部兵权稳固、指挥统一,仅会酌情派遣少量文职官员协助处理政务文书,以及部分后勤吏治官员统筹粮草补给、营务琐事,既不干涉你部军务核心,也能为将士们免去后勤烦忧,让你部得以安心戍守、建功立业。”
帐内众人关于倒戈起义的商议渐至尾声,空气中残留着几分未定的凝重与隐秘的躁动,烛火摇曳间,每个人脸上都凝着复杂难辨的神色,有对前路的忐忑,亦有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就在众人沉默调息、各自梳理心绪之际,帐帘忽然被轻轻掀起,一道急促的身影躬身而入,正是将领麾下最为亲信的护卫,其面色紧绷,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,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,甫一进帐便压低声音,语气急切又凝重地禀报道:
“将军,帐外有统帅部督察部的人到访,已在营外等候传见。”
话音落下,帐内瞬间陷入死寂,烛火噼啪作响,映得众人神色骤然一变,悄然交换着眼神,皆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几分了然与凝重。
那名随行的大华文官端坐在案前,指尖缓缓摩挲着杯沿,目光落在征南军将领身上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暗示,缓缓开口道:
“将军此刻心意已决,只是大华是否能全然信你,今日之事,便是最好的试金石,你是否真心归顺,全看此刻表现了。”
征南军将领闻言,身躯微微一僵,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。他心中瞬间清明,哪里会不懂这其中的深意。
“督察部乃统帅部心腹爪牙,专司监察各部动向,此刻骤然到访,本就来者不善,而大华文官这番话,分明是要他亲手处置这些督察部之人,以此作为投名状。”
“唯有斩尽这些来自旧主阵营的眼线,彻底斩断后路,向大华递上这份沾满鲜血的诚意,才能彻底打消对方的疑虑,让这份归顺之举显得无可退路、足够可信。”
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挣扎,有对昔日阵营的最后一丝牵绊,更有对眼下处境的清醒认知,片刻后,那份挣扎尽数褪去,只剩一片冷厉的决绝,心中已然明晰,事到如今,早已没有回头之路,唯有狠下心肠,才能为自己与麾下弟兄搏得一条生路。
番将军眸色沉凝,心中已有定计,面上却不动声色,缓缓抬手对帐内待命的刀斧手与无关人等递去示意,众人心领神会,即刻敛去声息,悄然退至帐内两侧的帷幕之后,身形隐于阴影之中,手中兵刃裹着布帛,仅露出寒光凛冽的刃口,静静蛰伏等待号令。
安排妥当后,他才转过身,看向帐外候命的护卫,语气平稳无波地吩咐道:“既是统帅部督察部的贵客,不必怠慢,有请他们入帐。”
护卫领命退下,不多时,帐外便传来一阵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,伴随着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响,十几名身着制式军甲、腰佩长刀的士兵簇拥着一名武将大步流星走入帐中。
那武将身形挺拔,面容冷峻,眉宇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凌厉,眼神锐利如刀,扫过帐内众人时毫无半分拖沓,一看便知是常年执掌权柄、行事雷厉风行之人,甫一立定,便径直站定在帐中中央,目光落在番将军身上,没有半句多余寒暄,直接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军令文书,展开后沉声宣读,语气冰冷肃穆,字字掷地有声:
“奉统帅部令,征南军代理主将番鸿,违抗军令、消极戍守,意图迁延战事,着即施以八十军棍之刑,即刻执行,余人不得阻拦!”
军令宣读完毕,他将文书收起,眼神骤然凌厉几分,不容置疑地对身侧随行的十几名士兵递去眼神,沉声道:
“拿下!”那十几名士兵早已蓄势待发,闻言当即应声上前,身形迅猛如虎,伸手便要去擒拿帐中站立的番将军,动作干脆利落,显然是早有准备。
“慢着!”
番将军猛地抬手喝止,身躯微微挺直,周身陡然迸发出几分久经沙场的悍然气势,他目光扫过眼前的督察部武将与士兵,眼底翻涌着不甘与愤懑,语气沉痛却又带着几分决绝,朗声开口道:“我番鸿纵横疆场数十载,自束发从军便镇守南疆,常年与蛮夷厮杀,寒来暑往从未有过半分懈怠,毕生所求不过是护一方百姓安宁、守疆土无虞,即便无赫赫战功,数十载戍边之苦、浴血拼杀之劳总该算数!”
“如今不过是不愿遵从叶统帅屠城害民的残暴指令,不愿沦为屠戮无辜百姓的爪牙,便被扣上违抗军令的罪名,要施以八十军棍之刑,这般不公,何以服众!”
那督察部武将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,眼神轻蔑地打量着番将军,语气带着几分威逼:“番将军,军令如山,容不得你狡辩推诿,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束手就擒,莫要自寻死路,难不成你还敢公然抗命造反不成?”
“造反?”
番将军忽然仰头发出几声低沉的嗤笑,笑声里满是破釜沉舟的决绝,笑意渐敛时,眼底已然只剩一片冷厉的狠戾,他猛地攥紧拳头,高声喝喊道:
“你说对了!今日我便要反了!叶统帅残暴不仁、滥杀无辜,大商朝廷昏聩无能、漠视苍生,这般腐朽之地,不反何待?”
“弟兄们,此刻不揭竿而起,更待何时!”
说时迟那时快,他话音未落,帐内两侧的帷幕骤然被掀开,隐藏在暗处的刀斧手们纷纷鱼贯而出,手中兵刃褪去布帛,寒光乍现,伴随着一阵凌厉的喝喊,众人如饿虎扑食般冲向那十几名毫无防备的督察部士兵。
督察部众人猝不及防,脸上顿时露出惊愕之色,刚要拔刀反抗,却已为时已晚,刀斧劈砍之声、甲胄碎裂之声与惨叫声瞬间响彻整座营帐,不过片刻功夫,十几名督察部士兵便尽数倒在血泊之中,帐内地面溅满鲜血,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。
番将军俯身捡起一把掉落的长刀,刀刃上的鲜血顺着刃口缓缓滴落,他眼神坚定,大步流星冲出营房,立于营帐之外的高台之上,手中长刀高高举起,朝着营中闻讯聚拢而来的万千将士高声嘶吼道:
“弟兄们!叶统帅残暴嗜杀,大商已无清明可言,今日我决意率部倒戈,归顺大华、共抗暴政!愿意随我一同破釜沉舟、另寻生路的,即刻站到我身后。”
“若有不愿背弃旧主、心存迟疑的,我绝不强求,此刻便可自行离去,粮草路费尽皆奉上,过时不候,诸位自行抉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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