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仿佛在掌柜扣下扳机前的那一瞬被无限拉长。
陈默的后心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、充满杀意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尖刺,抵在他的脊椎上。
死亡的预兆从未如此清晰。但他没有回头,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。
他知道,此刻任何多余的举动,都可能成为对方开枪的借口,也可能打断自己即将开始的、极其艰难的感应尝试。
他必须赌!赌掌柜在最终得到答案前,不会轻易毁掉唯一的“钥匙”。
赌自己能在这濒临崩溃的感官和意识中,捕捉到那一丝渺茫的共鸣;赌冷青柠能准确解读他的感应,拼凑出正确的“乐谱”!
“青柠,开始。”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几乎被周围嘈杂的噪音和混乱的嘶吼淹没。
他闭上了眼睛,用尽全部意志力,强迫自己忽略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,忽略大脑深处那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的眩晕和恶心,忽略耳中那永无休止、试图将他拖入疯狂深渊的诡异噪音。
他将全部心神,所有的注意力,都向内收敛,集中到一点——紧贴在他胸口的那个帆布小袋上。
袋子里,是来自秦岭龙隐窟的那块龙骸尾椎。
此刻,它正散发着持续而温热的脉动,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、有节奏的搏动感,仿佛一颗沉睡千年后重新微弱跳动的心脏。
陈默努力回忆着《青云手札》中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,回忆着养父陈金水偶尔提及的、关于发丘天官以自身为媒介感应地脉气机的只言片语。
没有具体的法门,没有玄妙的口诀,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、对“异常”与“和谐”的感知。
他尝试着去“倾听”龙骸的脉动,去感受那搏动中蕴含的独特韵律。
起初,什么也没有。只有无尽的嘈杂和自身痛苦的干扰。
那龙骸的温热搏动,在强烈的外部声波冲击和自身不适下,显得如此微弱而模糊。
但陈默没有放弃。他调整着呼吸,尽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眩晕感。
他想象着自己沉入一片黑暗的深海,外界的噪音是海面的风暴,而龙骸的搏动是深海底处传来的、微弱却稳定的地心脉动。
他必须剥离风暴的干扰,捕捉那深层的律动。
一秒,两秒,三秒……
身后,掌柜的手指依然扣在扳机上,镜片后的眼神在冰冷杀意和一丝犹豫间闪烁。
他在权衡。杀了陈默,固然解恨,但可能也断送了破解机关、得到下面东西的唯一希望。
而且那个女考古学家似乎也有了思路……他需要答案。
另一边,王胖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,躲在一面铜鼓后面,脸色依旧惨白,但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,正紧张地看着陈默和冷青柠,又警惕地瞄着掌柜的方向。
他手里抓着一块石头,准备随时拼命。
冷青柠则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的工作状态。
她一边强迫自己忽略耳中流血的痛楚和持续的声波干扰,一边将目光在池壁符号、笔记本草图和陈默之间快速切换。
她在等待陈默的“信号”,同时大脑飞速运转,根据现有的八个基本音和那些横向组合,进行着无数种旋律排列的推演。
她甚至开始尝试在心里默哼可能的音调组合,利用自己绝对音感的优势,去模拟和匹配。
就在陈默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外界的噪音和内部的痛苦彻底淹没时,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不同于龙骸自身规律搏动的“触动”,忽然从胸口的温热处传来!
那感觉很难形容。不是声音,不是视觉,更像是一种……极其轻微的、发自骨骼深处的“酥麻”或“共振感”。
仿佛他怀中的龙骸,被外界某个特定的、隐藏在疯狂噪音之下的频率,轻轻“拨动”了一下。
陈默精神猛地一振!有反应!
他立刻将注意力投向那个“触动”传来的方向——并非具体的物理方向,而是一种模糊的指向感。
他感觉自己怀中的龙骸,似乎对八面铜鼓中的某一面,产生了极其微弱的“呼应”。
“青柠……”陈默艰难地开口,声音干涩,“我感觉……东北方向……那面鼓……有点不一样……龙骸好像……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……”
冷青柠闻言,立刻看向东北方向的那面铜鼓。
正是他们之前准备敲击的“山”鼓!但此刻,在冷青柠的认知中,那面鼓应该对应最低沉的“山”音。
“东北,‘山’鼓,最低音。”冷青柠快速记录,同时追问,“是什么样的感觉?持续的还是瞬间的?和龙骸自身的搏动节奏有关系吗?”
陈默努力分辨:“瞬间的……很微弱,像是被一个很低沉的……‘咚’声……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回声……碰到的。和龙骸自身的跳动……好像能合上一点拍子,但又有点不同……”
低沉的“咚”声?回声?能合拍但又不同?
冷青柠的大脑飞快处理这些抽象的描述。
她立刻联想到:这可能意味着,“山”鼓的正确敲击时机或力度,需要契合龙骸搏动或者说某种地脉基础频率的某个相位,但又不能完全同步?
或者,“山”音作为起始音,需要以一种特定的方式“唤醒”或“锚定”整个旋律?
“继续!尝试感应其他方向!不要强求,捕捉那种瞬间的‘触动’!”冷青柠指示道,同时她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下:
“起始音:‘山’,需契合基础频率相位,可能为引子或定调。”
陈默深吸一口气,再次沉入那种艰难的感应状态。
他缓缓转动身体,将注意力投向其他铜鼓。这个动作让身后的掌柜眼神一凛,枪口随之微调。
东南方向的一面鼓……没有明显感觉。
正东方向……似乎有一丝极淡的“涟漪”,但转瞬即逝,难以把握。
正南……龙骸的搏动似乎加快了一点点?不对,是错觉吗?
陈默感觉自己像是在浓雾弥漫的雷声中,试图听清远处一根针落地的声音。
每一次尝试都消耗巨大,额头冷汗涔涔,与之前的虚汗混合,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。
肩膀的伤口在动作牵拉下,疼痛一阵阵袭来,反而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祭坛上的混乱在持续。
那个撞头的“长生殿”手下已经没了声息,倒在血泊中。另一个被匕首刺伤的在低声呻吟。
掌柜剩下的两名稍微清醒的手下,挣扎着聚集到他身边,同样戴上了简易的防护,但眼神依旧涣散,战斗力大打折扣。
王胖子则趁着混乱,悄悄挪到了更靠近陈默和冷青柠的位置。
“西北……”陈默忽然闷哼一声,身体微微一颤,“西北那面鼓……感觉强一点!像是有个稍微……清脆一点点的声音……在龙骸旁边‘弹’了一下……”
西北鼓!冷青柠立刻看向对应的符号和鼓身纹路。
西北鼓的边缘符号是“水”!音高比“山”稍高,音色应该更清冽一些。
“西北,‘水’音,次低音,感觉比‘山’音明显,触发感为‘弹’。”
冷青柠记录,脑中开始构建:“山,低沉引子……之后接水,清冽过渡……这符合一些古老仪式音乐中由地及水、由浊转清的开篇逻辑。”
有了两个相对确定的点,冷青柠的思路开始清晰。她结合池壁上那些横向组合符号,发现有好几组都是以“山”或“水”开头。
她开始尝试将这些组合按照一定的逻辑比如方位循环、五行相生相克、或者祭祀仪程进行排列,并在心中模拟旋律。
“陈默,集中感应正西和西南方向的鼓!”冷青柠根据自己初步的旋律推演,给出了方向。
陈默依言,将感应力投向正西和西南。这一次,感应变得更加艰难。
周围的噪音似乎因为时间的推移,或者因为之前错误敲击的余波未平,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,干扰更强了。陈默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,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。
就在他几乎要坚持不住时,怀中的龙骸猛地传来一下清晰的、短促的“震颤”!
仿佛被一个有力的、炽热的“音符”狠狠撞击了一下!方向——正西!
“正西!很强的感觉!像是被……被烧红的锤子敲了一下!烫!还有震动!”陈默低吼道,身体因这强烈的感应而晃了一下。
正西!“火”音!炽烈、爆裂的音色!冷青柠眼睛一亮。
“山-水-火”,这正好是池壁上一组现成的横向组合!
而且陈默的感应描述“烧红的锤子敲击”,非常符合“火”音的特性!
“正西,‘火’音,强烈触发,感觉爆裂炽热。”冷青柠的笔在笔记本上飞速移动,一个可能的旋律片段开始成型。
“那么,接下来很可能就是‘石’或者‘木’……”
她根据方位和符号属性,迅速锁定了西南方向一面鼓,推测可能是“石”音。
“陈默,感应西南!”
陈默强行集中精神,然而,这一次,感应却迟迟未来。
西南方向的鼓,在他的感知中一片模糊,龙骸毫无反应。反而是东南方向的一面鼓,隐约传来一种平和中正、带着生长感的微弱触动。
“西南……没感觉。东南……好像有点,像是……木头生长时轻轻的‘嘎吱’声……很淡。”陈默的声音已经透出疲惫。
东南?“木”音!平和中正,带有生机。冷青柠立刻修正:“西南无感,东南‘木’音有微弱生长感触发。”
那么顺序可能不是“山-水-火-石”,而是“山-水-火-木”?
“火”之后接“木”,火生木,在五行相生逻辑里也说得通!
而且“木”音的平和,可以中和“火”音的爆裂,让旋律不至于太过狂暴,符合某种“调节”地脉的意图。
“接下来,尝试正南和正北!”冷青柠感觉答案正在接近,语气也带上一丝急切。
陈默依言感应。
正南,“风”音,飘忽——龙骸传来一阵轻微、快速、如同被气流拂过的连续震颤感。
正北,“雷”音,爆裂,——感应却非常模糊,几乎感觉不到。
而最后剩下的东北偏东方向,陈默甚至没有特意去感应,就感觉到怀中的龙骸传来一阵强烈而奇特的、仿佛要挣脱束缚、与之应和的跃动感!
那种跃动,带着一种古老、威严又有些悲伤的韵律。
“‘龙’音……共鸣最强……它自己好像在动……”陈默喘着气说道,他快到极限了。
冷青柠看着笔记本上逐渐清晰的感应记录和推测的音符序列,大脑中那支古老“鼓乐”的轮廓越来越清晰。
她结合所有横向组合符号的排列规律、方位顺序、五行生克,以及陈默感应到的触发强度和特性,快速进行最后的排列组合与验证。
几秒钟后,她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豁然开朗的光芒,但随即又被巨大的压力取代。
“我可能……找到序列了!”她压低声音,急促地对陈默说,“但我不完全确定,而且……我们需要有人去敲鼓!现在!”
她的目光扫过勉强恢复的王胖子,又扫过虎视眈眈的掌柜及其手下。
敲鼓的人,将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,也将直接承受可能再次出现的声波冲击或机关反噬。
而掌柜,似乎也从冷青柠的神色和陈默的状态中,嗅到了答案临近的味道。
他缓缓移动枪口,不再仅仅对准陈默,而是将冷青柠也纳入了瞄准范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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