咔。
铜门开启的瞬间,红光从缝隙里渗出来,像是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。陈砚舟没动,刀还横在胸前,指节发紧。他盯着那道光,一寸寸扩大,直到整扇门完全打开。
里面没有风,也没有声音。空气像凝固的油,压得人胸口闷。
苏怀镜站在他身后半步,药箱贴着大腿,手指已经夹住一根银针。她没说话,但呼吸放得很轻,像是怕惊动什么。
两人对视一眼,迈步进去。
门后是个石室,不大,四壁光滑,地面铺着黑石板。正中央摆着一张石桌,厚重得不像人力能搬动的。桌上空无一物,可陈砚舟一眼就看出不对劲——桌角有裂痕,是刀劈过的痕迹,方向和他昨夜梦里父亲书房保险柜上的伤痕一模一样。
他走过去,用刀尖轻轻碰了下桌面。
嗡——
一声低鸣从地底传来,刀身震了一下。他皱眉,这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来的,而是直接钻进骨头里。
“这地方……”苏怀镜低声说,“能把声音藏起来。”
陈砚舟点头。他抬手摸了下左腕,旧疤还是凉的,一点反应都没有。系统也没响,血纹沉得像死了一样。
可就在他收回手的刹那,眼角余光扫到石桌底下——有个凹槽,形状和玉玺碎片吻合。
他蹲下身,刚要细看,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。
不是他们俩的。
他猛地转身,刀锋划出半圆。
李存功站在门口,深灰色中山装,金丝眼镜链垂在胸前,手里那支朱砂笔还在滴血,一滴一滴落在地上,却没有声音。
“你跟着我们?”陈砚舟问。
“我没有跟。”李存功说,“我一直在这儿。”
他说完,径直走到石桌前,伸手按在桌面上。那只手穿过石料,像是碰到了看不见的东西。
陈砚舟瞳孔一缩。
亡灵不该有实体。可刚才那一幕,分明是在触碰某种结界。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他问。
“我想让你知道真相。”李存功抬头看他,“你父亲没毁玉玺。他把它藏在这儿了。”
陈砚舟冷笑:“凭什么信你?”
“凭这个。”李存功抬起手,朱砂笔在空中画了个符号——半枚断裂的血纹,中间缺了一块。
陈砚舟心头一震。那是母亲血书背面的暗记,只有他知道。
他还没开口,苏怀镜突然上前一步:“等等。如果这是真的,为什么现在才出现?为什么偏偏在我们进来之后?”
李存功没看她。他只是盯着铜匣的位置,声音低了些:“因为只有你们能打开它。血纹完整度不到九成,碰一下就会被反噬致死。”
陈砚舟眯眼:“你怎么知道血纹的事?”
“我知道的,比你想的多。”李存功重复了之前的话,“你父亲临死前,把玉玺交给我保管。我没敢毁,也不敢留,只能封在这里。后来清武司查得太紧,我只好……走那一步。”
他说完,抬手掀向石桌。
桌子纹丝不动。
陈砚舟皱眉。这重量少说千斤,一个亡灵怎么可能搬得动?
可下一秒,李存功的手掌泛起一层暗红光晕,像是血液在皮肤下燃烧。他再次发力,石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缓缓翻转过来。
轰隆——
尘土飞扬。桌底露出一个凹槽,里面嵌着一只青铜匣。匣身刻满断裂符文,中央有个凹痕,和玉玺碎片完全契合。
陈砚舟呼吸一滞。
这就是父亲当年藏的东西。
他刚要上前,左腕突然一烫。
不是凉了,是烫。
像有人拿烧红的铁丝扎进皮肉。他闷哼一声,单膝跪地,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来。
“陈砚舟!”苏怀镜扑过来扶住他。
他咬牙撑着没倒,可左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抖。袖口下的血纹开始发烫,一路烧到肩膀。
系统界面突然闪出来,红字跳动:【血纹完整度99%】。
紧接着,耳边响起一个声音——
“舟儿,别碰……”
是母亲。
他浑身一僵。
那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,是从脑子里冒出来的,带着小时候哄他睡觉时的温柔,可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往心口戳。
“别碰……那是陷阱……”
“谁的陷阱?”他在心里吼。
没有回答。
只有血纹越烧越旺,疼得他眼前发黑。
苏怀镜迅速抽出两根银针,一手按住他手腕,另一手刺向合谷穴。针尖入肉,陈砚舟打了个激灵,痛感稍微缓了点。
“你在抗拒它。”她盯着他眼睛,“可它也在抗拒你。你感觉不到吗?这不像传承,像……排斥。”
陈砚舟喘着气,抬头看向铜匣。
排斥?
他忽然明白过来——父亲当年不是不想毁玉玺,是根本毁不掉。这东西和血纹之间有某种对抗,越是靠近,反噬越强。
“所以你才把它封起来。”他看向李存功,“不是怕被人抢,是怕它自己跑出来?”
李存功没否认。他低头看着铜匣,眼神复杂:“三十年前,你父亲试过十三种方法。火烧、雷击、刀劈、毒浸……都没用。最后只能用血纹碑残片做封印,再埋进地下密室。”
陈砚舟闭了闭眼。
原来如此。所谓的“守玺人”,根本不是守护权力,是在囚禁一个无法消灭的东西。
“那你现在让我们打开它?”他冷笑,“不怕它冲出来?”
“因为它已经开始动了。”李存功说,“你进门前,我就感觉到震动。封印松了。再不处理,它会自己破出来。”
陈砚舟还想问,可左腕又是一阵剧痛,像是血管里爬满了蚂蚁。他撑着地面,牙齿咬出血。
苏怀镜一把抓住他手臂:“不能再硬扛了!血纹快冲破经脉了!”
“那就……让它开。”陈砚舟咬牙,“总比让它自己炸出来强。”
他说完,伸手就要去碰铜匣。
“等等。”李存功突然拦住他,“不是谁都能开。需要钥匙。”
“玉玺碎片就是钥匙。”
“不够。”李存功摇头,“还需要血。”
“谁的血?”
“我的。”他说完,举起朱砂笔,刀刃朝下,划开手掌。
鲜血滴落,砸在铜匣上。
诡异的是,血珠没有散开,而是沿着符文的裂缝游走,像活的一样。每经过一道纹路,那道符文就亮一分。
幽绿色的光从匣底升起,照得整个石室一片惨绿。
陈砚舟盯着那血迹的走向——
和母亲血书背面的暗纹,完全一致。
他脑子嗡了一声。
这不是巧合。李存功的血,和母亲的血,属于同一个体系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他声音发沉。
李存功没答。他只是看着铜匣,轻声说:“你父亲当年,也是这么打开它的。”
话音未落,铜匣内部传来咔哒一声,像是机括松动。
陈砚舟猛地后退半步,刀横在前。
苏怀镜也退到他身边,银针在手,药箱半开。
铜匣的盖子微微抬起一条缝,绿光从缝隙里漏出来,照在地上,形成一个扭曲的影子。
那影子……像个人形。
李存功站在原地,身影比刚才淡了许多,像是随时会散掉。
“你付出代价了?”苏怀镜问。
“当然。”他笑了笑,“亡灵不该碰活物。我刚才掀桌子,已经耗尽最后一丝执念。”
陈砚舟盯着他:“那你图什么?”
“图你还记得真相。”他说完,抬起手,指向铜匣,“里面有你父亲留下的东西。不是玉玺,是记录。他写下了所有事——偃武令的真相,血纹的来源,还有……你母亲为什么离开。”
陈砚舟呼吸一紧。
“你要是不信我,可以不开。”李存功声音越来越弱,“但你要记住,有些门一旦开了,就不能再关上。”
他说完,整个人开始模糊,像风吹散的烟。
“等等!”陈砚舟上前一步,“密码是什么?怎么完全打开?”
李存功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。他最后看了陈砚舟一眼,嘴唇动了动。
声音很轻,却清晰传入耳中:
“用你的血。”
话音落,他人消失了。
石室重归寂静。
铜匣还在发光,绿得瘆人。那条缝没合上,反而又开大了一点。
陈砚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
左腕的疤痕还在流血,一滴一滴,落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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