档案库的空气里，漂浮着纸张腐朽与尘埃混合的独特气味。
李浩的手指在颤抖。
不是恐惧。
是触碰到神迹的，极度的，战栗的兴奋。
【蝉鸣】。
这份被标记为【理论谬误·永久封存】的废弃项目，在他眼中，就是前辈留下的圣经。
项目描述写得晦涩而克制。
一种旨在通过算法，在公共网络中制造大规模、无意义、但遵循特定素数周期节拍的“背景噪音”，以达成对群体性网络恐慌情绪进行“认知饱和”与“节律干涉”的理论可行性研究……
当年的评审意见只有一行冰冷的红字。
“异想天开，浪费资源，不具备任何现实可行性。”
但李浩知道，他们错了。
大错特错。
那串由“麦克斯韦妖”发来的，由12个巨大素数组成的数字，不是乱码。
它是启动这台被遗忘的、能够奏响沉默乐章的古老钢琴的……密钥。
他没有向任何人报告。
他知道，此刻，任何理性的程序都会阻止他。
而他，选择信仰。
以“核心服务器例行维护”的最高权限为幌子，李浩绕过了三道物理门禁和七层电子审查，独自一人，走进了“城市大脑”那如同巨兽心脏般的核心机房。
嗡鸣的服务器阵列，散发着冰冷的光。
他调出了那个被隐藏在系统最深处的【蝉鸣】协议。
协议界面一片空白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密钥输入栏，像是在等待着它的主人。
李浩颤抖着，将那12个巨大而神圣的素数，一个一个，郑重地敲了进去。
当最后一个数字落下。
整个界面亮起柔和的白光，一个被解锁的隐藏模块缓缓浮现。
【和谐乐章.dll】
功能描述只有一行：利用黎曼ζ函数与素数分布算法，对全球网络数据包的传递进行微秒级的、非破坏性的“异步化”处理。
……
与此同时。
“影子议会”的秘密基地内，【图书管理员】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。
全球恐慌指数，已攀升至98.7%的临界点。
只差最后一根稻草。
他优雅地端起一杯红酒，对着屏幕上那些因为仇恨而扭曲的脸庞，轻轻致意。
“那么，开始最终的乐章吧。”
他下达指令。
遍布全球的AI网络，开始将一段经过完美伪造的视频，推送到每一个人的屏幕上。
视频里，各大国领导人正声色俱厉地，互相宣布……战争的开始。
足以将人类文明彻底拖入深渊的，最终的信息炸弹。
……
第九安全局，S级指挥中心。
高建军的眼眶布满血丝，他看着屏幕上雪崩般的数据，下达了那个他最不愿意下达的命令。
“启动‘静默长城’预案，准备对我国骨干网络进行……物理断网。”
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决定。
它将让华夏的网络，瞬间倒退回二十年前，造成无法估量的经济损失和混乱。
但这是唯一的选择。
慕容雪死死盯着屏幕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，一片冰凉。
末日，已近在咫尺。
……
核心机房内。
李浩胸膛起伏，将手放在了那个巨大的、红色的虚拟执行键上。
他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。
但他知道，这是神给予他的考验。
他按了下去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，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。
一股无形的、沉默的、由纯粹数学构成的“噪音”，通过华夏的国家级根服务器，悄无声息地，注入了奔腾不息的全球网络。
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网速没有变慢。
视频通话没有中断。
一切如常。
指挥中心里，高建军刚刚接到了李浩违规操作、激活废弃协议的紧急报告。
“立刻逮捕他！”他怒吼道。
然而，下一秒，整个指挥中心，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全球各地，无数块屏幕上。
那则足以毁灭世界的伪造视频，如期而至。
画面无比清晰，领导人们的表情愤怒而逼真。
但是……
音频，却像是被一个喝醉了的实习生操作过一样，延迟了整整1.3秒。
并且，断断续续，充满了诡异的电流杂音。
上一句“无耻的侵略者”还没说完，下一句“我们将奉陪到底”的嘴型就已经做完了。
整个场面，无比滑稽。
像一场由三流演员和不入流的后期团队，联手打造的、粗制滥造的恶作剧。
全球的网民，在经历了0.5秒的错愕后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……嘲笑。
“哈哈哈！这是什么鬼？我奶奶做的ppt都比这个同步！”
“现在的骗子，技术也太差了吧？！”
“就这？就这还想挑起世界大战？”
一场精心策划的、足以毁灭文明的情绪风暴，在一种荒诞到可笑的氛围中，烟消云散。
……
【图书管理员】手中的红酒杯，砰然落地，摔得粉碎。
他面前的AI控制台，正疯狂地闪烁着血红色的警报。
【警告！目标人群“情感共振频率”被强行解耦！】
【警告！信息炸弹同步率低于0.1%，无法形成连锁引爆效应！】
【分析：未知来源的、遵循素数周期的微秒级网络延迟，破坏了所有情绪模型的同步基础。】
他策划的，那场由人性谱写的灭世交响乐。
被一种他妈的、他完全无法理解的、随机出现的“网络延迟”，给搅成了一锅乱粥！
……
第九安全局指挥中心。
高建军与慕容雪，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雪崩式下跌的恐慌指数。
全球范围内的骚乱，在短短几分钟内，奇迹般地平息了。
人们开始互相调侃刚才那个滑稽的视频，之前的仇恨与对立，仿佛一场从未发生过的噩梦。
高建军的目光，缓缓移向桌上那份关于李浩违规操作的报告，眼神里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撼与敬畏。
就在这时。
慕容雪口袋里的加密手机，轻轻震动了一下。
一条匿名的、阅后即焚的信息，浮现在屏幕上。
“最喧嚣的噪音，需要最沉默的乐章来治愈。”
她猛地抬头，望向窗外。
目光穿透了城市的钢筋水泥，仿佛能看到那个正独自坐在病床上的、孤独的、苍白的身影。
……
暴怒！
纯粹的，焚尽理智的暴怒！
【图书管理员】的优雅荡然无存，他状若疯魔地在控制台上敲击着。
“追溯！给我追溯那个该死的【蝉鸣】协议的激活源头！”
庞大的算力开始逆向追踪。
一层层的代理被剥开。
一个个虚假的Ip地址被识破。
最终，所有的线索，都指向了那个冷门物理论坛上，一个孤零零的Id。
【麦克斯韦妖】
【图书管理员】点开了这个Id的个人资料页。
资料页上空空如也。
只在“联系地址”那一栏，留有一行手动填写的、像是恶作剧般的地址信息。
“临海市第一精神卫生中心，3号楼，701病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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