陇西的硝烟与刀光,暂时还被隔绝在崇山峻岭之外。雍城之中,另一场无声却同样关乎国本的革命,正在王室直属的、戒备森严的“上林苑”庄园内悄然进行。
嬴驷对系统奖励的那包【初级高产作物种子】极为重视。他深知,在这个时代,人口就是国力,而粮食则是人口的基石。没有充足的粮食,再强大的军队也无法长期作战,再激进的变法也难以为继。这包名为“甘薯”的种子,被他视为比千军万马更为珍贵的战略资源。
他选择在上林苑最肥沃、水源便利且易于看守的一片土地进行试种。负责此事的,是几名由黑伯亲自挑选的、世代为王室耕种、口风极紧的老农,为首者名叫孙禾。当嬴驷亲自将那包看起来干瘪不起眼、形似块茎的“种子”交给他们,并详细讲解种植方法(切块育苗、起垄栽插、定期培土等)时,孙禾等人脸上写满了困惑与难以置信。
“君上……此物,真能亩产数十石?”孙禾壮着胆子问道,他种了一辈子地,最好的粟米良田,风调雨顺之年,亩产也不过两三石(约合现代三百斤左右)。数十石?简直是天方夜谭!
“且按寡人所言去做,仔细记录其生长情形。”嬴驷没有过多解释,只是语气笃定,“此事,关系国运,不得外泄,亦不容有失。”
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,孙禾等人严格按照嬴驷指导的方法,开始了小心翼翼的培育。他们将那些“种子”在暖房中催芽,待长出嫩绿的苗蔓后,再小心翼翼地截取茎段,扦插在早已起好垄、施足底肥的田地里。
过程并非一帆风顺。起初,有些苗蔓因为操作不当或水土不服而萎蔫,让孙禾等人心惊胆战。嬴驷得知后,并未责怪,反而再次亲临田间,观察情况,调整了浇水的频率和培土的厚度。他超越时代的、基于植物生理学的点拨,虽然孙禾等人听不懂原理,却隐隐觉得似乎切中了要害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那些成活下来的甘薯苗展现出了惊人的生命力。它们不像粟麦那般娇贵,耐旱耐瘠,藤蔓匍匐生长,郁郁葱葱,很快便覆盖了整片田垄。这让看惯了禾苗的老农们啧啧称奇。
嬴驷每隔旬日便会微服前来查看一次,看着那一片长势喜人的绿色,心中稍安。他叮嘱孙禾,要特别注意记录不同地块(施不同肥料、不同密度)的长势差异,这在他口中称为“对照”。孙禾虽觉新奇,却也一丝不苟地执行。
夏去秋来,天气转凉,甘薯的藤蔓开始微微泛黄。按照嬴驷的判断,收获的季节到了。
这一日,天高云淡。嬴驷特意召集了几位绝对核心的心腹重臣——包括刚刚开始参与机要的嬴渠梁、负责后勤粮草的治粟内史,以及黑伯,一同来到上林苑这片神秘的田垄前。
孙禾和几名老农脸上带着紧张与期待,手持木锹、钉耙,等候在田边。几位大臣看着眼前这片从未见过的、藤蔓纠结的作物,面面相觑,不知君上用意何在。
“开始吧。”嬴驷平静地下令。
孙禾深吸一口气,走到一根标记过的藤蔓前,用木锹小心翼翼地刨开松软的垄土。随着泥土被翻开,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下一刻,孙禾的手触碰到了一团硬物。他轻轻扒开周围的土,一个硕大、纺锤形、皮色淡红中带着些紫意的块根,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!
“出来了!出来了!”一名老农忍不住激动地低呼。
孙禾双手有些颤抖,继续挖掘,很快,一个、两个、三个……大大小小七八个形态相似的块根,被从那棵植株下完整地取了出来,堆在一起,竟有小半筐之多!
“这……这是何物?”治粟内史瞪大了眼睛,俯身拿起一个,掂了掂分量,沉甸甸的,远超同等体积的萝卜。
嬴渠梁也好奇地蹲下身,用手指戳了戳那红色的表皮。
嬴驷没有回答,只是示意孙禾继续。
更多的植株被挖开。每一棵下面,都结着数量可观、大小不一的块根。很快,田边空地上堆积的甘薯就如同小山一般。孙禾等人早已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狂喜,他们用带来的秤具,开始分地块称重测算。
当最终的估算结果出来时,那位治粟内史的声音都变了调,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:“君……君上!据此估算,此物亩产……亩产恐不下四十石!!”(约合现代五千斤以上,古代计量与现代不同,此处为夸张效果,突显其高产)
“四十石?!”几位重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!这是粟米产量的十几倍甚至二十倍!
嬴驷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,他拿起一个甘薯,对孙禾道:“洗净,蒸熟。”
很快,蒸熟的甘薯被端了上来,散发着一种独特的、甜丝丝的香气。嬴驷亲手掰开一个,露出金黄色的瓤,热气腾腾。他率先尝了一口,软糯甘甜,口感极佳。
“都尝尝。”他示意众人。
治粟内史、黑伯等人将信将疑地接过,放入口中,那陌生的甜糯味道让他们眼神一亮。嬴渠梁也小口吃着,眼睛弯了起来。
“此物,名为甘薯。”嬴驷看着众人,沉声道,“耐旱耐瘠,不择地而生,山边坡地,房前屋后,皆可种植。既可为主粮,亦可为菜蔬,其藤蔓还可饲喂牲畜。”
他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甘薯,声音斩钉截铁:“有此神物,我大秦,将再无饥馑之虞!”
甘薯试种成功的消息,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内。但所有知情人心中,都掀起了滔天巨浪。他们看着嬴驷的目光,除了以往的敬畏,更多了一种近乎看待神只的狂热。君上不仅能召唤雷霆、锻造神兵,竟还能向天借来如此高产的粮种!
嬴驷下令,将这批收获的甘薯,除留少部分作为来年的种薯,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,于上林苑内选择更多不同土质的地块进行扩大试种,并尝试不同的储存方法。其余大部分,则秘密分发至军中,作为部分口粮补充,让将士们提前适应这种新食物。
他知道,推广甘薯,将是继军功爵制、新式农具之后,又一次对秦国根基的深度改造。当秦国的百姓不再为吃饱肚子而发愁时,他所规划的一切宏图伟业,才有了最坚实的底座。
就在嬴驷踌躇满志,规划着甘薯未来推广蓝图时,黑伯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,低语道:“君上,监视那三名‘影卫’嫌疑目标的人回报,太卜署的那名掌故,近日频繁查阅星象谶纬之书,尤其关注……‘荧惑守心’与‘瑞禾生庭’相关的记载。而公子政身边那名老内侍,前日夜里,曾对着公子院中一盆新移栽的、长势颇好的兰草,独自发呆良久,喃喃自语,似乎提及了……‘异兆’二字。”
嬴驷的目光骤然从手中的甘薯移开,投向宫殿之外,眼神变得无比锐利。
甘薯丰收,在他看来是强国之基;但在某些别有用心者眼中,是否会将其与“瑞禾”之类的吉兆,乃至与嬴政的“不凡”强行联系起来,从而引来更恶毒的窥探与算计?
这高产的祥瑞,福兮?祸兮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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