奇工谷的夜，被那名“玄鸟”密探临终遗言染上了一层血色与诡谲。“青衣……巨目祭坛……唤醒……”这几个破碎的词组，如同冰锥，刺入赢驷的心底。他站在指挥所内，面前桌案上摊开着巴蜀地图，目光死死锁定在南部标出的“青衣羌”区域。
“唤醒？”赢驷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冰冷，“他们想唤醒什么？那个所谓的‘神人’？还是某种……依托那祭坛存在的力量？”他想起了洞穴壁画上那些似人非人的生物，想起了青铜圆盘诡谲的威能。若“影蛇”掌握的不仅是器物，还包括某种祭祀或激活古老存在的仪式，那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黑伯，‘破山营’集结如何？”赢驷头也不回地问道。
“回君上，车英将军已遴选出三百悍卒，皆乃山地行走如飞、弩术精湛之辈，三日来一直在进行高强度负重攀援训练。只是……”黑伯顿了顿，“仅凭三百人，深入敌后，面对未知险境与可能的神秘力量，恐如羊入虎口。且奇工院防卫空虚，若‘影蛇’趁机再来……”
赢驷抬手，止住了他的话。“朕知道风险。但有些险，必须冒。”他转过身，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然，“蜀地若完全落入‘影蛇’或其代理人之手，让他们顺利得到‘雷石’并完成‘唤醒’，届时我大秦要面对的，恐怕就不只是五百精锐了。那可能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灾厄。”
他走到一旁，掀开一个沉重的木箱，里面是码放整齐的、新铸的钢制弩箭簇，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寒光。“我们不能只派‘破山营’去硬碰硬。他们需要眼睛，需要……更锋利的‘牙’。”
他的目光投向密室方向，那里存放着青铜圆盘和剩余的奇异矿物。“必须尽快找到方法，至少能稳定发挥这圆盘的部分力量，哪怕只是用于侦察或通讯！”
次日，整个奇工院的核心研究力量，几乎全部投入了对青铜圆盘和矿物的攻关中。赢驷、白雪、老匠师以及几名绝对可靠的骨干，几乎不眠不休。
老匠师根据星图与符号推演，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：“君上，此物既能引导能量，或许亦能接收能量？老朽观其纹路，有几处节点，暗合星辰定位之理。若以特定矿物为引，辅以正确的符号序列，或许……并非只能向外释放毁灭之力，亦可向内‘共鸣’，感知远方同源能量之波动？”
向内共鸣？感知？赢驷心中一动。这有点像……雷达或者能量感应器的原理？
“如何实现？”赢驷立刻追问。
“需大量尝试，风险未知。”老匠师苦笑，“而且，需要一种性质更‘温和’，更具‘传导性’的矿物作为媒介。那暗红色矿物过于暴烈，只适攻伐。”
“温和？传导？”白雪若有所思，她快步取来几种不同的矿物样本，其中有一种是在洞穴中发现的数量稀少的、散发着微弱银白色荧光的“月长石”碎块。
“此物与圆盘亦有共鸣，但反应极其微弱平和。”白雪将一块拇指大小的“月长石”碎片靠近圆盘。圆盘上的纹路果然泛起了几乎肉眼难辨的、水波般的银色光晕，持续而稳定，并无攻击性。
“就是它！”老匠师激动道，“以此物为基，置于‘北辰’位，再辅以‘感应’、‘延伸’、‘静观’三组符号依次引导，或可成事！”
理论有了，实践却充满未知与危险。谁也不知道这种“内向共鸣”会引发什么后果，是否会反噬使用者。
“朕亲自来。”赢驷没有任何犹豫。他不能让其他人冒这个险，而且，只有他最能理解这种“感应”可能呈现的形式。
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，赢驷将那块“月长石”碎片小心放置在圆盘中心。他屏息凝神，回忆着老匠师指出的三个符号位置，依次将指尖轻轻触碰。
第一次，没有反应。
第二次，圆盘微震。
第三次，当赢驷指尖离开最后一个符号的瞬间——
“嗡……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仿佛来自遥远星空的嗡鸣响起。青铜圆盘并未爆发强光，而是整个盘体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、水银般的辉光之中。盘面上的纹路如同被注入了流动的星光，缓缓亮起，不再是攻击时的赤红，而是一种清冷的银白。
赢驷集中精神，将意念投向圆盘。起初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晕，但渐渐地，他仿佛“看”到了一些散乱的、微弱的光点，分布在与圆盘产生过共鸣的几种矿物样本上。而当他将意念努力投向西南方向，想象着巴蜀、想象着“青衣羌”时，圆盘中心的辉光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、指向性的波动！与此同时，一阵微弱却充满蛮荒、混乱意味的“杂音”，隐约传入他的感知，让他一阵心悸！
有效！虽然模糊不清，但这圆盘果然能感应到远方同源能量的波动！青衣羌方向，一定存在着强大的、并且正处于活跃状态的能量源！那很可能就是“巨目祭坛”！
然而，就在赢驷试图进一步集中精神，捕捉更多信息时，异变突生！
放置在圆盘中心的“月长石”碎片，突然发出“咔嚓”一声轻响，表面出现了数道裂纹，其上的荧光迅速暗淡下去。而圆盘本身的辉光也随之剧烈闪烁，变得极不稳定！
“不好！能量过载！媒介无法承受！”老匠师惊呼。
赢驷当机立断，立刻移开手指，切断了与圆盘的精神联系。圆盘上的辉光迅速消退，恢复古朴，只有中心那块布满裂纹、已然失色的“月长石”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“看来，这种‘感应’模式对媒介的消耗极大，而且距离越远，目标能量越强，负担越重。”赢驷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，分析道。这并非长久之计，但至少证明了一条可行的路径。
“立刻分析碎裂的‘月长石’，看能否找到替代品或增强其耐久度的方法！”赢驷对白雪下令。
就在这时，车英大步走入，身上还带着训练后的尘土与汗水。“君上，‘破山营’已准备就绪，随时可以出发！”
赢驷看着车英坚毅的面庞，又看了看桌上那块碎裂的“月长石”和恢复平静的青铜圆盘。时间不等人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做出了最终决定。
“车英，今夜子时，你率‘破山营’精锐，携带三架最新式的连弩和足量箭矢，轻装简从，秘密出谷，直扑秦蜀边境！”
“你的任务，不是正面作战，是潜伏、侦察、干扰！务必查清青衣羌地界‘巨目祭坛’的详细情况，以及那支神秘小队的动向。若有机会，破坏他们的行动，但首要目标是保全自身，将情报传回！”
“黑伯，调动我们在蜀地所有的‘玄鸟’暗线，不惜一切代价，为‘破山营’提供支援和掩护！”
“诺！”车英与黑伯同时领命。
子夜时分，月色朦胧。三百名如同猎豹般精悍的“破山营”士卒，在车英的带领下，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奇工谷外的群山之中。
赢驷站在谷口，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，久久不语。这第一步已经踏出，是吉是凶，犹未可知。
他转身返回指挥所，目光再次落在那青铜圆盘上。媒介的问题必须解决，圆盘的力量必须更进一步掌控。他有一种预感，与“影蛇”及其背后秘密的最终对决，很可能将围绕着这些古老的器物展开。
而就在“破山营”离开后的第二天正午，一名来自雍城的信使，带来了一个让赢驷瞬间色变的消息——
留守监国的赢渠梁，在例行巡视边境时，于褒斜道附近，遭遇了小股身份不明武装的伏击！虽然护卫拼死击退敌人，赢渠梁也仅受轻伤，但伏击者撤退时，留下了一支刻有……玄蛇纹路的弩箭！
“影蛇”……他们的触角，竟然已经胆大妄为到直接袭击大秦的储君了？！
是警告？还是调虎离山？亦或是……他们想在秦国境内，同时开辟第二战场？
赢驷攥紧了拳头，骨节发白。局面，正在向着完全失控的边缘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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