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室之内,空气仿佛凝固。
林半壶枯瘦的手指稳如磐石,将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,精准无误地刺入心核表面的三道天然缝隙之中。
那动作,与其说是在施救,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无比精密的拆解。
他没有回头,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苏绾和陈九陵耳中:“九转还阳露的药力,只能激活这枚心核的‘死物’属性,让它不再是一块顽石。但要唤醒其中沉睡的传承印记,必须依靠‘双心共鸣’。”
他顿了顿,终于抬起头,浑浊的目光落在苏绾身上,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期许:“就像当初在画舫之上,你无意间引动它的那一次。苏绾,你是柳含烟唯一的血脉延续,这世上,只有你的血,你的心跳,才能与这枚心核深处的印记产生真正的共鸣。”
陈九陵闻言,郑重地点了点头,示意苏绾准备。
然而,就在苏绾准备上前的一瞬间,他却动了。
一道沉重的闷响,他竟是将那杆饱经风霜的破阵矛猛地抽出,横亘在石案之上,冰冷的矛锋恰好隔开了林半壶与心核。
气氛骤然紧张!
林半壶眉头紧锁:“陈九陵,你这是何意?”
“我的意思很简单。”陈九陵的眼神锐利如刀,扫过林半壶,最终落在那枚心核之上,“我可以让苏绾唤醒它,但我有一个条件——从今往后,百草堂,断绝与玄清门的一切药材往来!”
此言一出,林半壶脸色霎时变得惨白。
百草堂能在江南屹立百年,背后正是靠着玄清门这座大山。
断绝供药,无异于自寻死路。
“你在逼我!”林半壶声音干涩。
“我是在给你选一条活路。”陈九陵寸步不让,“否则,今日我们三人得到的任何秘密,都将是催命符。你选。”
短暂的死寂后,林半壶颓然垂下肩膀,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嘶哑道: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得到承诺,陈九陵这才收回破阵矛,朝苏绾点了点头。
苏绾不再犹豫,她走到石案前,盘膝坐下。
没有丝毫迟疑,她拔出随身匕首,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轻轻一划。
鲜血涌出,一滴滴滚烫地落在冰冷的心核之上。
就在血珠与心核接触的刹那,异变陡生!
嗡——!
一声低沉的嗡鸣自心核内部响起,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巨兽发出了第一声苏醒的咆哮。
那些被血液浸染的纹路,瞬间绽放出刺目的金光,如同活过来一般,顺着苏绾的手臂,疯狂地朝她全身蔓延!
苏绾只觉一股磅礴而悲怆的记忆洪流冲入脑海。
眼前不再是密室,而是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。
她的姑母,那个风华绝代的柳含烟,正被铁链锁在墙上,神情呆滞,眼神空洞。
画面一转,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——是年轻时的林半壶!
他焦急地将一瓶丹药塞给一个玄清门的看守,低声哀求着什么。
然而,看守接过药瓶后,却转身将其交给了另一个黑袍人。
黑袍人打开瓶塞,将一包无色无味的粉末混了进去,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。
“忘情散……”三个字如同惊雷在苏绾脑中炸响。
那不是毒药,而是一种能缓慢侵蚀神智,抹除记忆与情感的禁药!
最后一幕,是柳含烟被强行喂下那掺了料的“解药”。
她的眼神从最初的一丝清明,逐渐变得迷茫、混沌,最终彻底失去了光彩,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美木偶。
“啊——!”苏绾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,泪水夺眶而出。
她终于明白了,玄清门那些畜生,从一开始就不是要灭口那么简单!
他们是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,一个曾经让他们忌惮不已的天才机关师,彻底变成一件听话的、没有思想的工具!
这种残忍,比直接杀死,要恶毒千百倍!
“他们……是要把亲人变成工具……”她泣不成声,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恨意。
随着她情绪的剧烈波动,心核的嗡鸣声愈发高亢。
刹那间,一道微弱却凝实的光柱从心核顶端射出,不偏不倚地投射在对面斑驳的墙壁上。
光影交织,竟缓缓勾勒出一幅古老而复杂的舆图!
“这是……”林断桥失声惊呼。
那赫然是一张大楚皇陵外围的地形图!
无数山川河流,密道关隘,标注得一清二楚。
而在地图的西北角,一个被浓墨重点标注的深井图案旁,用朱砂小字写着三个字——归墟井。
井旁,更有一行几乎无法辨认的蝇头小楷:“承煜棺终焉之所。”
找到了!
陈九陵瞳孔骤然收缩,他猛地站起身,一把抓起桌上的炭笔,在铺开的草纸上疯狂书写起来,笔尖划过纸张,发出沙沙的声响,仿佛要将胸中的惊涛骇浪尽数倾泻而出。
“三百年前的大楚宫变,先帝承煜并非死于内乱,而是被身边最亲信的内侍监总管出卖!那太监窃取了皇陵建造图,联合外敌,导致先帝身陨。我一直以为那太监事后被乱军所杀,现在看来,他不仅活了下来,还改头换面,创立了玄清门!”
他重重一顿笔,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:“玄清门的所谓创始人,那个被门人弟子奉若神明的祖师爷,根本就不是什么得道高人!他是一个篡改了历史,窃据了正统的阉人!”
这个惊天秘密,如同一道九天玄雷,劈得林断骨肉和林半壶头晕目眩。
林断桥更是浑身剧震,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,那个同样死于玄清门之手的女子,声音颤抖地问:“那我母亲的死……难道……也是他们早就布好的局?”
就在密室中气氛压抑到极点之时,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在狭小的窗畔。
是铜雀使!
然而,出乎所有人意料,那铜雀使并未动手,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室内众人一眼,目光似乎在陈九陵身上多停留了片刻,随即屈指一弹,一样东西破空飞入,钉在桌案上。
下一秒,黑影便如融化的墨迹般,消失在夜色中。
林断桥惊魂未定地上前,拔下那东西一看,竟是一枚沾着未干血迹的令牌。
令牌由赤铜打造,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翎鸟,正是玄清门最精锐的外卫“赤翎组”的调令!
而调令上用血写着的目的地,赫然是江南另一处从未听闻过的秘密洞窟。
这是一个陷阱?还是一个警告?
众人心头一沉,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收越紧。
然而,陈九陵的目光落在令牌的翎鸟纹样上,那双翅膀末端三道不起眼的刻痕,却让他原本凝重的脸上,忽然泛起一丝冰冷的、夹杂着自嘲的笑意。
那根本不是玄清门的制式纹样!
那是他前世在军中为了联络潜伏密探,亲手设计的暗记之一!
“砰!”他猛地一拍桌案,震得烛火狂跳。
他豁然转身,面对众人惊愕的目光,用最快的手语对苏绾比划道:“我们被骗了,被骗了整整三年——老瘸子不是叛徒,他是卧底!”
一瞬间,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。
那个看似出卖了他们,导致队伍覆灭的老瘸子,实际上是在用自己的命,传递最后的情报!
而刚才的铜雀使,恐怕也是他的人!
密室中一片死寂,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。
良久,陈九陵将那杆破阵矛重重往地上一顿,坚硬的矛尖划过青石地面,发出一串刺耳的摩擦声。
尘土飞扬间,一条曲折却坚定的路线,被他硬生生勾勒出来,直指北方!
苏绾走上前,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因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,她的声音虽轻,却带着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:“接下来怎么走?”
陈九陵缓缓抬起头,暴雨在窗外疯狂地砸落,雷鸣电闪映照着他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。
他的目光犹如淬火的钢铁,冰冷而坚决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拿起炭笔,在草纸的空白处,一字一顿,重重写下。
不靠药,不靠棺,不靠鬼神——这一仗,我要用活人的脑子和血肉,掀了他们的天。
笔落,一道惊雷划破天际,将整间密室照得惨白。
风雨欲来,一场席卷整个江南,乃至整个大楚的滔天风暴,已然拉开了序幕。
所有人都明白,从这一刻起,再无退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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