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虚假世界的完美表象,终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。
今天早上感觉……不对劲。
阳光太完美了。
我父亲一向沉稳,他问道:“一个人能放下自己的负担吗?”他知道。
他总是知道。
他又说:“能放下的东西都不算重。真正压垮你的,是那些你舍不得扔掉的东西。”这话引起了我的共鸣。
就在这时,一个包裹到了。
《摸金寨回忆录》……但这不对。
这不是书名。
这个世界正在一点点破碎。
里面是一本相册:《我和九哥的盗墓日记》。
这个标题如此私人,如此真实。
第一张照片:苏绾调皮地比着“耶”的手势,沐浴在头灯的光芒中。
幽冥窟的入口隐约可见。
她毫无畏惧。
接着是一张我的照片,我昏迷不醒。
她的脸上满是担忧。
照片的说明是:“你说你会醒,我就信。”这如同一把刀刺进了我的心里。
更多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:在沙漠中分享水,为她挡住蝎子。
那些我几乎忘记的细节,她却没有忘记。
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梦。
“武意通玄”正在反击,利用幻境的规则。
它借助我周围的世界注入真相,来保护我。
傍晚时分,夕阳金黄,微风轻拂。
小铃说:“哥哥,你要是一直这样多好。”这声音来自于我自己的内心。
我看着水中的倒影:铠甲裂开了,鲜血渗了出来。
这种平静的生活无异于慢性死亡。
我触发了“溯忆”之法,寻找那失去的重量。
我看到了萧承煜的脸。
他临死前的想法是:救那个医生的女儿。
她,就是苏绾的祖先。
我对她负有责任,有一份使命要完成。
最难的是告诉小铃。
“对不起,哥哥不能留下。有人还在等我回家。”她的回应不是愤怒,而是充满爱意:“那你一定要回来!每年清明,我都给你留一碗阳春面!”这种由她所代表的平静生活正在渐渐远去。
然后,他出现了。
我的另一个自我,“安逸九零”。
我无需战斗。
“谢谢你替我活过这一生。”这是一种解脱,是对我内心渴望休息的那部分的认可。
他回答道:“可我也……好累啊……”我们拥抱在一起。
世界崩塌了。
城市像一座沙堡一样瓦解,建筑物化为尘土,街道开裂。
父亲微笑着挥手,然后渐渐消失。
小铃最后一次温柔而安慰的拥抱后,也消失了。
我有了突破。
“武意通玄”发生了转变。
不再仅仅是杀戮,而是有了一种温暖的、全新的战斗意志。
我不再仅仅是一件武器,我有了情感。
玄棺令传来的信息是:“第一重破——归心意启。”成功了。
但我周围的世界突然开始崩塌,我的意识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。
无数混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尖叫着,哀求着。
我的下一个目的地:未知。
次日清晨,金色的阳光越过老旧的窗台,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。
空气里弥漫着豆浆和油条的香气,老房东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在厨房里忙碌着,一切都安逸得像一幅泛黄的画。
陈九陵坐在餐桌前,却没有动筷。
他的目光穿过氤氲的白气,落在墙角一把蒙尘的旧伞上。
那是他在现代社会死亡前,为了一个在雨中等车的陌生女孩买的,却终究没能递出去。
那份未竟的善意,如同一个微小的刺,扎在他记忆深处。
他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干涩:“爸,如果一个人背负的东西太多,能不能……放下?”
老房东擦拭碗沿的手猛地一顿,他没有回头,只是沉默了片刻,才用那惯有的沙哑嗓音说道:“能放下的,都算不上重。真正压着你的,是你自己舍不得扔的东西。”
话音未落,院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,打破了这宁静的晨间时光。
“陈先生,有您的包裹!”
陈九陵心头猛地一震。
包裹?
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城里,他从不网购,也无亲友。
他起身走到门口,快递员递上一个方方正正的牛皮纸盒,上面的寄件人信息一片空白,只在收件详情处,用一种近乎癫狂的笔迹写着几个字——《摸金寨回忆录》。
这五个字如同一道惊雷,在他脑海中炸响!
摸金寨……那段记忆是他此生最大的禁忌,而《摸金寨回忆录》这本书,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!
这是他为了彻底埋葬过去,在脑中虚构的一个名字!
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,指尖微微发颤。
这完美的虚假世界,终于开始显露出它狰狞的破绽。
回到屋里,他用颤抖的手撕开包裹。
里面没有书,而是一本手工装订的相册,粗糙的封面上,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另一行字:“我和九哥的盗墓日记”。
九哥……
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,瞬间开启了被尘封的记忆洪流。
他猛地翻开第一页。
昏黄的灯光下,一张巧笑嫣然的脸庞映入眼帘。
苏绾戴着探灯,额前沁着细密的汗珠,却调皮地对着镜头比了一个“耶”的手势。
她的身后,是幽冥窟那深不见底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洞口。
照片的右下角,还有一行小字:“第一次下墓,九哥说别怕,可我看着他比我还紧张,嘻嘻。”
陈九陵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翻开第二页。
画面里,他浑身是血地躺在石台上,双目紧闭,人事不省。
而苏绾就守在一旁,小小的身影蜷缩着,眼神却无比坚定,一瞬不瞬地盯着他。
配文是:“你说你会醒,我就信。”
第三页,是无垠的沙漠,苏绾将自己那份所剩无几的水,小心翼翼地倒入他的水壶,嘴唇干裂得起了皮。
第四页,是他用后背挡在苏绾身前,一只狰狞的毒蝎尾刺深深扎进他血肉的瞬间,而她的眼中写满了惊恐与心疼。
一页,又一页。
那些他以为已经遗忘,甚至在这个安逸世界里本不该存在的记忆,以最真实、最残酷的方式,被一一呈现在眼前。
每一张照片,每一个细节,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神魂之上。
这根本不是回忆,这是苏绾用她的视角,记录下的他们共同的生死!
他指尖颤抖,抚摸着照片上那熟悉的笑脸,终于明白了。
这不是幻境的漏洞,这是他修炼的“武意通玄”在绝境中的反击!
它无法直接破开这层层叠叠的心魔幻境,便反向渗透,借由一个虚假的“包裹”,将他与现实世界最深的情感羁绊——那些真实的情与义,强行投射了进来!
黄昏时分,残阳如血,将江面染成一片熔金。
陈九陵带着“小铃”在江边散步,晚风拂面,带着一丝凉意。
女孩亲昵地靠在他的肩上,声音软糯:“哥哥,如果能一直这样,该有多好啊。”
这句话,在今天听来,却像是一句最悲伤的谶言。
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,那张安逸平和的脸上,竟隐约浮现出一副漆黑的铠甲轮廓。
就在他凝神细看时,倒影中的铠甲猛地一颤,表面竟龟裂开无数细密的缝隙,丝丝缕缕的鲜血从缝隙中渗出,染红了那身冰冷的玄甲。
一股锥心的痛楚瞬间贯穿全身!
他猛地闭上眼,不再被动承受,而是主动运转“溯忆”之法,神念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,刺向那片被刻意遗忘的情感空白区,疯狂追寻着那份“缺失的情感重量”!
轰——
无数记忆碎片炸开!
他看到了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夜,大夏末代皇帝萧承煜在弥留之际,最后的执念并非未竟的江山霸业,而是一声低沉的叹息:“终是……未能带那医官之女出城……”
而那位被困在孤城,最终香消玉殒的医官之女,正是苏绾的先祖!
原来如此!
他与苏绾的羁绊,早已跨越了时空,承载了一位帝王临终的悔与憾!
他背负的,不只是自己的情感,还有一份沉甸甸的承诺!
陈九陵豁然睁眼,眼底的迷茫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与决绝。
他猛地转身,用力将身边的小铃拥入怀中,声音哽咽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:“对不起,哥哥……不能留下了。有人,还在等我回家。”
小铃的身子僵住了,她愣了片刻,随即用更紧的力道回抱住他,将脸埋在他的胸口,闷闷地说道:“那你一定要回来!我等你!每年清明,我都给你留一碗阳春面!”
“好。”他重重点头,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滑落,砸在女孩的发间。
就在此刻,堤岸的尽头,另一个陈九陵悄然出现。
他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装,脸上带着一丝落寞,静静地看着相拥的两人。
那是被幻境剥离出去的,属于“安逸”的那一部分自己。
陈九陵放开小铃,一步步向他走去。
没有拔刀,没有怒吼,更没有厮杀。
他只是在对方面前站定,然后,慢慢地伸出了手。
“谢谢你,”他的声音平静而真诚,“替我活过了……这一段我本该拥有,却又必须放弃的人生。”
对方的身体剧烈地一震,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中,第一次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与疲惫。
他看着陈九陵,嘴唇翕动了许久,才挤出一句破碎的话语:“可我……真的……好累啊……”
陈九陵伸出的手,化为一个拥抱,将这个疲惫的自己紧紧揽入怀中。
两人相拥的刹那,天地骤暗。
整座城市,仿佛一座巨大的沙塔,在这一刻轰然崩塌。
高楼化为齑粉,街道寸寸断裂,远方,老房东站在那间熟悉的小院门口,微笑着向他挥手,身影在风中渐渐变淡。
“哥哥!”小铃哭喊着向他跑来,在最后的世界碎片中给了他最后一个拥抱,“记得回来看我!”
他用力点头,喉咙间嘶哑地挤出一个字:“一定。”
轰隆——
整个幻境世界彻底破碎,化为亿万光点消散。
陈九陵的识海中响起一声清越至极的剑鸣,那停滞已久的“武意通玄”心法,在破而后立的瞬间,悍然蜕变!
一缕从未有过的温润战意,自丹田升起,不再是冰冷的杀伐,而是带着守护与归宿的暖意,瞬间流转四肢百骸。
与此同时,他袖中的玄棺令微微震动,一行虚幻的古字在其表面缓缓浮现:
“第一重破——归心意启。”
然而,还不等他细细体悟这全新的力量,幻境彻底崩塌的余波猛然袭来。
他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,狠狠拽向无尽的深渊。
坠落,无休止的坠落。
四周一片漆黑,唯有耳边,开始回荡起无数混乱而嘈杂的声音。
有男人的嘶吼,女人的哭泣,孩童的尖笑,还有金戈铁马的碰撞与神魔的低语……那声音仿佛来自万古之前,又像是来自每一个平行时空的碎片,疯狂地挤入他的脑海,要将他的神魂彻底撕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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