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阶在脚下转了三转,霉味里渐渐渗出铁锈味。
陈九陵摸黑数着步数,第七十七阶时,头顶突然漏下点幽光——四人已到地下三层,眼前赫然立着口黑黢黢的竖井,井壁上密密麻麻嵌着倒刺铜铃,每颗铜铃都有婴儿拳头大,在幽光里泛着冷光。
“灯引魂不灭,足踏影先行。”刻痕童突然攥紧陈九陵衣角,声音压得极低,像怕惊碎了空气。
这孩子掌心全是汗,指节因用力发白,可念出口的口诀却清冽如泉,尾音还带着点古调的转音——显然是刻在骨血里的记忆。
回音狐“咔”地弹出喉管,一颗萤火珠“叮”地落在井沿。
珠子泛着淡蓝光晕,刚飘进竖井半丈,最近的铜铃便“嗡”地颤了半声。
说时迟那时快,萤火珠突然震出细密波纹,频率与铜铃震颤恰好相反,铜铃的嗡鸣立刻像被掐断的琴弦,哑在半空。
“声......波......对......冲......”回音狐机械音里带着点电流杂音,金属爪子轻轻拍了拍苏绾手背。
苏绾眼睛一亮,戳了戳陈九陵肩膀:“九哥你看,小狐狸升级后连共振抵消都能算!”
陈九陵屈指弹了弹井壁,铜铃又被震得轻晃,萤火珠立刻追着震颤频率调整波纹。
他低笑一声,指腹蹭过刻痕童后颈——这孩子正咬着嘴唇盯着井里,额角细汗顺着鬓角往下淌,显然是口诀念得吃力。“不错,”他压低声音,“比我当年第一次下悬棺时稳当多了。”
刻痕童耳尖瞬间红透,却没松开攥着衣角的手。
四人顺着井壁铁索往下挪,每一步都能听见萤火珠“滋滋”的微调声。
百丈之后,通道突然收窄,仅容一人匍匐,霉味里还多了股焦糊味——像是炸药残留的硫磺气。
“等等。”苏绾突然扣住陈九陵后腰带,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里。
她另一只手快速摸出袖中微型罗盘,铜制指针疯狂旋转,撞得罗盘边缘“叮叮”响。“坡度不对,”她鼻尖抵着岩壁,“原本该左转三折通主墓道,现在......”指针“咔”地扎进罗盘中心,“现在是死路。”
陈九陵眯起眼。
他伸手按住岩壁,掌心武意翻涌——“武意通玄·溯忆”发动瞬间,眼前闪过碎片画面:几个黑衣人蒙着鬼面,扛着黑火药桶往左侧岩壁塞引信;导火索滋滋燃烧,炸得碎石乱飞,原本的通道被彻底封死。
“鬼面盟抢时间,改机关改糙了。”他收回手,指腹沾着点未燃尽的火药粉,“左侧被炸药崩了,他们大概以为咱们会硬闯,没想到......”
“没想到咱们从地狱爬上来。”苏绾接得极快,眼睛亮得像萤火珠。
她抽出腰间软剑,剑尖敲了敲右侧岩壁,“这里空的。”
陈九陵笑了。
他解下腰间影旗,归心意顺着旗面纹路奔涌——这是他突破通幽境后,首次与影军全链路同步。
虚空中骤然腾起黑雾,三千影军持矛列阵,甲胄相撞声在狭窄通道里震得人耳膜发颤。
“撞。”他轻声说。
影军长矛齐指右侧岩壁。
第一波撞击声像闷雷滚过,石屑簌簌往下掉;第二波时,岩壁裂开蛛网状细纹;第三波——“轰”!
半人高的缺口豁然出现,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涌出来。
苏绾当先钻过去,突然“哇”了声:“九哥快来看!”
陈九陵猫腰挤进去,眼前景象让他呼吸一滞——这哪是通道?
分明是座地下祭坛!
正中央立着块两人高的石碑,碑身刻满符文,最上方三个大字“心狱”,笔锋如刀,像是用鲜血刻的。
缄言婢突然攥住他胳膊。
这姑娘向来沉默,此刻指尖却在发抖,眼尾红痣因紧张泛着艳色:“这是......玄清门禁地的试炼阵。
我从前在藏经阁见过图,每关都要渡心劫......他们竟把整座阵搬来了。“
话音未落,地面传来细碎的“咔啦”声。
陈九陵护着苏绾后退半步,就见祭坛四角裂开四道缝,数十具“人”从缝里爬出来——穿着鬼面盟的玄色劲装,双眼却泛着赤红光,指甲长如利刃,其中为首那具,面容竟与莫问机亲传弟子一模一样!
“假的。”陈九陵盯着那具“弟子”喉结——活人会动,这具的喉结却僵着。
他反手扣住苏绾手腕,双生契纹瞬间发烫,归心意如涨潮般涌遍全身。“抓紧我。”
苏绾回握的手又凉又稳。
她另一只手摸出袖中机关匣,指尖在匣面按了三下——这是他们约好的“全力配合”暗号。
陈九陵甩动影旗,三千影军化作黑潮席卷而出。
每一柄影矛都凝着破虚境的罡气,穿过“傀儡尸”时带起焦糊味——不是血肉烧焦,是符咒被撕碎的味道。
那些赤眼尸刚举起刀,就被影矛洞穿心口,碎成漫天符纸。
为首的“假弟子”却突然暴起。
它跃到半空,手中短刀泛着幽蓝光,竟是淬了尸毒。
陈九陵瞳孔微缩,抱着苏绾就地翻滚,后背撞在祭坛石阶上。
那刀“叮”地扎进他方才站的位置,石屑溅了苏绾一脸。
“找死。”陈九陵低喝。
他撑着地面跃起,掌心归心意凝成“破阵印”——这是他在剑冢悟的破阵剑意,此刻裹着大楚将军的杀意在掌心翻涌。
他一掌拍在“假弟子”胸口,红光炸起的瞬间,那具尸体胸口浮出张黄符,被破阵印灼得“刺啦”作响,青烟里飘出半句咒语:“封......”
“封你娘的阵。”陈九陵反手又是一掌,符纸彻底化作灰烬。“假弟子”直挺挺倒在地上,这回再没动静了。
祭坛尽头突然传来“吱呀”声。
四人转头,就见两扇石门缓缓开启,门缝里渗出的猩红光芒像淌着血,映得石碑背面的铭文渐渐显形——“闯过心狱者,方可知晓:那一夜,是谁点燃了烽火台。”
回音狐突然僵在苏绾怀里。
它机械眼珠疯狂转动,金属喉咙里重复着:“三百年前的那一剑......三百年前的那一剑......”声音越来越尖,像锈了的齿轮在摩擦。
陈九陵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玄棺令。
大楚灭亡那晚的记忆突然涌上来:十二城门被破时的震动,烽火台烧红半边天的火光,他抱着幼弟在地道里狂奔时,身后追兵的喊杀声......
“原来你们怕的不是我找到棺。”他盯着石门后的猩红,唇角扬起抹冷笑,“是怕我查清谁灭了大楚。”
苏绾握住他手背。
她掌心的双生契纹还在发烫,像团小火苗,顺着血管往他心口钻。“我跟你一起查。”她轻声说,眼睛里映着血光,“九哥,我信你。”
陈九陵转头看她。
姑娘发梢沾着石屑,鼻尖还挂着刚才滚地时蹭的灰,可眼睛亮得让他想起大楚宫墙下的桃花——那年他十六岁,第一次上战场前,也是这样亮的眼睛望着他说“等你回来”。
“走。”他把苏绾护在身后,影旗在掌心翻了个花。
三千影军重新列阵,矛尖指向石门。
血光吞没身影前,陈九陵余光瞥见石碑上的铭文。“那一夜”三个字在红光里忽明忽暗,像有人在黑暗中盯着他笑——笑他终于触到了真相的尾巴。
而在更深处的黑暗里,某座青铜香炉飘起缕黑雾。
黑雾凝聚成半张脸,眼尾红痣若隐若现,正盯着祭坛方向低笑:“萧将军,你猜......三百年前那剑,是谁刺进你心口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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