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柔云巾”的成功,解决了安安屁股的困扰,让李长修稍感宽慰。但另一个更严峻的问题,随着时间推移,日益凸显——营养。
安安快一岁了,正是需要充足营养的时候。仅靠那点稀薄的米汤和偶尔的野菜糊,小家伙的脸色总透着一股不健康的蜡黄,抱在怀里也感觉轻飘飘的,不如同龄孩子那般结实有劲。她常常哭闹,不只是因为排泄,更多是源于饥饿和营养不足的烦躁。李长修看着女儿孱弱的样子,心如刀绞。
“必须搞到奶水!”这个念头无比强烈。在这个时代,寻常农户家若有奶羊或奶牛,那简直是重要的财产。他这赤贫之家,想都别想。唯一的希望,就在身后那片绵延的山峦里。
记忆里,原主曾在深山砍柴时,远远瞥见过野山羊的踪迹。野山羊奶,无疑是最好的选择。但野山羊天性机警,攀爬能力极强,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,想要徒手捕捉,难如登天。
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这次,目标明确,需要的是捕猎的工具。那柄沉重的大铁锤和简陋的炉灶再次派上用场。
他先将之前打造农具的计划彻底搁置,把所有收集到的边角铁料都拿了出来。脑海中飞速掠过几种简单的陷阱和武器结构。没有精钢,只能用这粗铁将就。
首先,他需要几支足够锋利、坚固的箭镞或矛头。他重新点燃炉火,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,将铁料烧红,然后用大铁锤反复锻打,塑造成扁平的菱形尖锥状,再在尾部敲打出可以嵌入木杆的銎孔。每一次锻打,火星四溅,汗水滴落在灼热的铁料上,发出“刺啦”的声响。背上的安安似乎习惯了这种节奏,不再害怕,只是睁大眼睛看着。
箭镞成型后,最关键是淬火和打磨。他利用有限的记忆和物理知识,尝试用不同的冷却速度(溪水、油渍甚至空气)来增加硬度,然后用捡来的粗糙砂岩,耐心地磨出锋刃。虽然比不上正规的铁匠铺出品,但这几支粗糙的铁矛头,已然具备了相当的杀伤力。
接着,他砍来韧性极好的硬木,削制成木矛杆,将铁矛头牢牢嵌进去。又找来有弹性的竹子和结实的树藤,勉强做成一把力道不足但勉强可用的简陋弓箭,将那几支铁头箭搭上。
此外,他还用削尖的硬木棍制作了几个触发式的套索陷阱。一切准备就绪,他将安安用布带牢牢捆在胸前,背上自制的长矛和弓箭,踏入了莽莽山林。
山路崎岖,荆棘密布。李长修警惕地观察着四周,搜寻着野山羊的粪便、蹄印和啃食的痕迹。融合的记忆让他对山林不算完全陌生,但亲自狩猎还是头一遭。他走得极慢,尽量不发出声响,生怕惊扰了猎物,也怕颠簸到怀里的女儿。
第一天,无功而返,只在山崖上远远看到了几只敏捷的身影一闪而过。第二天,他设置的套索陷阱抓住了一只野兔,算是意外之喜,给安安熬了顿肉汤,小家伙吃得格外香甜,这让李长修更坚定了捕捉山羊的决心。
第三天,他循着更清晰的痕迹,找到了一处靠近水源的山谷。他埋伏在下风口的岩石后,屏息凝神。安安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,异常安静,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。
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,终于,一只母山羊带着两只小羊羔警惕地走到溪边饮水。机会!李长修深吸一口气,张弓搭箭。他的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,但目光锐利如鹰隼。他瞄准了那只体型最大的母山羊。
“嗖!” 箭矢离弦,破空而去!但简陋的弓力道不足,箭速稍慢,母山羊极其机警,闻声猛地跳开,箭矢只擦过了它的后腿。羊群受惊,瞬间四散奔逃,向陡峭的山崖窜去。
“不能让它跑了!”李长修心中大急,立刻抓起长矛,从岩石后跃出,发足狂奔追去。母山羊后腿受伤,速度受到影响,但攀爬能力依旧惊人。李长修凭着一股为女求奶的狠劲,不顾一切地追赶,在嶙峋的乱石间跳跃,手臂和脸颊被荆棘划破也浑然不觉。
追到一个相对平缓的坡地,受伤的母山羊速度慢了下来。李长修看准机会,用尽全身力气,将手中的长矛投掷出去!
“噗!” 这一矛,饱含着一个父亲所有的焦急与期盼,精准地命中了山羊的脖颈。山羊哀鸣一声,踉跄几步,倒在地上。
成功了!李长修气喘吁吁地跑上前,确认山羊已经断气。他心中一阵激动,但看着这尚有余温的生命,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。然而,想到家中嗷嗷待哺的女儿,这丝怜悯迅速被责任取代。
他利落地将山羊扛在肩上,沉重的分量让他脚步有些踉跄,但心中却充满了收获的喜悦。
回到草庐,他第一时间挤出了尚带温热的羊乳,小心地煮开,晾到合适的温度,然后用小木勺一点点喂给安安。或许是羊奶的腥膻味有些陌生,安安起初有些抗拒,但尝到甜头后,便迫不及待地吮吸起来,小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。看着女儿贪婪吸吮的样子,李长修长长舒了口气,疲惫一扫而空。
剩下的山羊,是宝贵的资源。肉可以风干储存,解决很长一段时间的食物问题。而那张山羊皮,他更是精心处理。剥下皮后,用草木灰和溪水反复鞣制,去除油脂和腥味,使其变得相对柔软。然后,他将羊皮内侧朝外,用骨针和麻线,细细缝制成一张小巧而温暖的羊皮褥子。
当晚,李长修用热水给安安擦洗干净,然后用柔软的旧布裹好,将她放在了新制成的、毛茸茸的羊皮褥子上。干燥温暖的羊皮隔绝了地上的潮气,柔软的羊毛贴着皮肤,安安舒服地伸着小懒腰,嘴里发出“哼哼唧唧”满足的声音,很快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。
李长修坐在床边,就着油灯微弱的光芒,看着女儿红润了些的小脸,又摸了摸身下这张充满父爱、带着原始气息的“羊皮被”,心中充满了踏实感。
铁锤敲打出生存的工具,猎取的食物滋养着女儿的生命,而这张粗糙的羊皮,则守护着孩子最需要的温暖。在这大唐贞观元年的寒冬将至之时,这间破旧的草庐里,因为一个男人的不懈努力和深沉父爱,正一点点积聚起对抗整个世界的微光与暖意。他知道,为了女儿,他还能做得更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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