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图-3的影像微微抬手,不见任何复杂的操作,大厅中央的地面便无声地升起一座乳白色的、流线型的柱状操作台。操作台顶端,一颗约莫拳头大小、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透明晶体缓缓亮起,散发出柔和而纯粹的光芒。
“这是‘新伊甸’数据库的交互接口之一。我将为你开放关于‘清理者’及‘大扫除协议’的非核心信息库。”河图-3的声音平静无波,“信息将以高速数据流的形式传递,以你的‘河图’核心处理能力,应该可以承受。但请注意,信息本身可能带来……认知冲击。”
陈默点了点头,走上前,将半透明的左手轻轻按在那颗晶体之上。浩子、林老师等人下意识地靠近一步,既是关切,也带着警惕。
就在接触的瞬间,陈默的右眼——那片灰白的死寂领域——骤然被无法想象的璀璨光芒淹没!不再是之前接收信号时的涓涓细流,而是如同银河决堤般的庞大数据洪流,裹挟着冰冷的图像、刺耳的音频、复杂的能量签名图谱以及无数冰冷的逻辑推演结论,疯狂地涌入他的意识海。
他的身体猛地一颤,若非早有准备,几乎要被这信息的狂潮冲垮。社区网络中,王大妈、赵大爷等人也瞬间感受到了那股来自远方的、令人心悸的数据压力,纷纷凝神,试图通过连接分担一丝负荷。
在陈默的“视界”中,世界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快速闪回的画面和冰冷的结构图:
* 第一阶段:【扫描与标记】 。无数工蜂单位如同蝗虫过境,以网格化模式扫描大片区域。它们释放的探测波并非单纯的能量扫描,更是一种深层次的“存在合理性评估算法”。画面显示,一些纯粹由混沌能量催生、只有破坏本能的畸变体被标记为“高优先级清除目标”(红色),而一些保持着基本社会结构、试图在混沌中建立秩序的幸存者据点,则被标记为“待观察异常节点”(黄色)。希望小学和一号楼据点的能量签名一闪而过,旁边标注的正是 黄色标记,但颜色正在缓慢加深,旁边有一行小字注释:检测到非常规能量调和现象,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… 。
* 第二阶段:【区域清理】 。标记为红色的区域,会迎来数台体型更大、结构更复杂的清理者单位—— “驱逐者” 。它们装备着大范围的“秩序同化场”发生器,能将一定区域内的一切物质和能量强行“秩序化”,转化为一种惰性的、无生命的白色结晶体。画面中,一片茂密但充满危险的变异森林在“驱逐者”掠过之后,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纯白晶体平原,连大地本身都失去了活力。
* 第三阶段:【绝对净化】 。当某个区域的“异常密度”超过临界值,或出现无法被前两个阶段处理的“顽固异常”时,协议将召唤最终的执行单位—— “裁决者” 。关于“裁决者”的信息极少,只有几个模糊的剪影:它们是巨大的、如同山岳般的黑色菱形结构,悬浮于天际。它们使用的并非“秩序同化”,而是某种更根本的“法则覆盖”。一幅残缺的画面显示,一座依靠强大能量护盾支撑的大型人类城市,在“裁决者”投下的一道暗色光束中,连同其所在的时空结构一起,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,彻底消失,没有留下任何物质或能量痕迹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除了阶段描述,还有关于清理者能量体系的深层解析。陈默清晰地“看”到,清理者的秩序能量,其底层代码并非创造,而是 “归零” 。它们的目标是将一切复杂的、不可预测的系统,强行拉回最简单、最稳定的“基态”。生命、文明、情感、意外……所有这些在它们看来,都是需要被修正的“错误起伏”。
“‘大扫除协议’并非由某个中心意识主动下达命令,”河图-3的声音在数据流中作为旁白响起,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静,“它更像是一套被触发的、自动运行的宇宙级‘系统维护程序’。当‘混沌源码’的污染浓度和由此产生的‘系统异常’(即各种文明和变异体)达到某个阈值,这套程序就会按预设逻辑启动,直至将‘异常’降低到安全线以下,或者……将整个‘分区’格式化。”
数据洪流缓缓减弱,陈默的手从晶体上松开,踉跄了一下,被林老师及时扶住。他的脸色苍白,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,右眼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。这不仅仅是信息过载,更是直面那种绝对冰冷、毫无转圜余地的毁灭逻辑所带来的精神冲击。
“看清了吗?”河图-3问道,“工蜂只是清洁工,驱逐者是推土机,而裁决者……是后台管理员权限的强制格式化工具。你们,连同你们所珍视的‘平衡’,在它们的核心逻辑里,都属于需要被清理的‘异常’。”
浩子咽了口唾沫,声音有些干涩:“这……这玩意怎么打?听起来根本没法打啊!”
“单个据点,甚至单个星球的力量,在成熟的‘大扫除协议’面前,幸存概率无限趋近于零。”河图-3的影像转向陈默,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务实,“这就是我选择建造‘方舟’的原因。我们无法对抗潮水,但可以建造一艘足够坚固的潜水艇,潜入深水,躲过表面的风暴。‘新伊甸’的秩序屏障,是目前已知的、唯一能有效屏蔽‘裁决者’法则扫描的技术。”
陈默闭上眼睛,快速梳理着脑海中的信息。恐惧如同冰水蔓延,但他强行将其压下。他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点:协议是自动运行的,清理者依赖预设的逻辑判断,河图-3的“方舟”方案本质是“躲藏”而非“解决”……
他重新睁开眼,看向河图-3:“情报显示,我们目前仍处于第一阶段末期。也就是说,‘裁决者’尚未被触发,或者说,尚未将我们这片区域列为需要‘绝对净化’的目标。这意味着,我们还有时间,虽然可能不多。”
河图-3微微颔首:“正确的判断。但时间窗口正在快速关闭。你们据点能量签名中的‘调和现象’,正在持续吸引更高级别的扫描和评估。”
“所以,你的建议依然是,放弃家园,全员进入‘新伊甸’?”陈默追问。
“这是基于生存概率计算得出的最优解。”河图-3坦然道,“融入‘新伊甸’,我可以利用这里的秩序屏障,掩盖掉你们身上所有的‘异常’特征,从而在‘大扫除’中幸存。这是唯一的生路。”
唯一的生路?
陈默沉默着,感受着身后伙伴们投来的目光,那目光中有恐惧,有迷茫,也有对他的依赖和信任。他想起了希望小学里孩子们的笑声,想起了夜晚灯光下居民们围坐分享食物的场景,想起了小雅那双能看见能量本质的纯净眼眸……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穿过大厅透明的穹顶,仿佛看到了那片被平衡网络温柔笼罩的、充满“杂音”却生机勃勃的家园。
“或许,还有另一条路。”陈默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,“既然它们是一套程序,是逻辑……那么,理论上就存在‘漏洞’,存在‘绕过’或者‘欺骗’它们的可能。我们不需要打败潮水,但或许……我们可以学会在潮水中建造永不沉没的船,甚至,引导潮水的方向。”
河图-3的影像静静地注视着陈默,那慈祥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,只是眼底深处,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数据流光一闪而过。
“理想主义的豪言壮语,往往以现实的惨痛失败为注脚。”他最终只是平静地说道,“数据已经给你。如何选择,是你的自由。‘新伊甸’的大门,在协议最终阶段降临前,会一直为你们敞开。但记住,犹豫的代价,可能是永恒的沉寂。”
数据交换结束了,但更沉重的抉择,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,已然悬在了每个人的头顶。是进入看似安全的“方舟”苟活,还是回到那片风雨飘摇的家园,去搏一个理论上存在的、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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