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东欧明珠”——这个由一位法国记者率先喊出的称号,迅速在国际社会传开,成为了1920年代中期罗马尼亚的代名词。在布加勒斯特,这个称号有了最直观的体现。城市仿佛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,脚手架林立,打桩机的轰鸣日夜不息。宽阔的林荫大道被开辟出来,两旁矗立起具有新古典主义风格或新艺术运动风格的华丽建筑:国家银行的新大楼、雄伟的雅典娜音乐厅、气派的百货公司、豪华的酒店。咖啡馆和餐厅里座无虚席,衣着光鲜的中产阶级谈论着股票、汽车和最新的戏剧。商店的橱窗里琳琅满目,国产的商品与进口的奢侈品争夺着顾客的眼球。
然而,这颗明珠的光芒,在不同的人眼中,折射出截然不同的色彩。
在布加勒斯特北部山丘上,优雅的科特罗切尼区,新建的别墅里灯火通明。这里是新贵们的乐园——依靠石油、建筑、金融和贸易发家的暴发户,以及部分成功转型的旧贵族。今晚,石油新贵斯特凡·沃伊库正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。男士们身着剪裁考究的晚礼服,抽着哈瓦那雪茄;女士们则佩戴着来自罗马尼亚本土金匠精心打造、但设计模仿巴黎最新潮流的珠宝,裙裾飘香。他们谈论着刚刚开通的布加勒斯特-巴黎直达列车,抱怨着国内仆役的笨拙,计划着明年去瑞士圣莫里茨度假。
“亲爱的沃伊库先生,您对王国经济的贡献,真是令人惊叹。”一位挂着过多勋章的前朝遗老恭维道。
沃伊库矜持地笑了笑,晃动着杯中金黄色的罗马尼亚本地葡萄酒(其品质已因技术改良而大幅提升),“这一切都得益于陛下的英明领导和稳定的环境。我们只是顺应时势罢了。”他顿了顿,压低声音,“不过,议会里那些家伙,总想通过提高税收来搞什么社会福利,真是鼠目寸光。没有我们这些人的投资,哪来的繁荣?”
与此同时,在布加勒斯特南部的“工人区”,景象则大相径庭。低矮、拥挤的棚户屋连绵成片,狭窄的街道泥泞不堪,没有下水道,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和煤烟的味道。刚刚下工的工人们,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这里。在昏暗的煤油灯下(电力尚未完全普及到这些角落),他们吃着黑面包、土豆和廉价的香肠,计算着微薄的薪水如何支撑一家人的生活。
老工人扬·杜米特鲁,曾在战场上为埃德尔一世打过仗,现在在“马拉克斯”机车厂工作。他的一条腿在战争中落下残疾,工厂的工作让他气喘的毛病日益加重。他听着隔壁邻居,一个在纺织厂工作的年轻女工,因肺病而发出的剧烈咳嗽声,默默地灌下一口廉价的李子白兰地。
“繁荣?”他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冷笑,“那是老爷们的繁荣。我的儿子在油田工作,信里说那里像个大熔炉,随时可能被炸上天。我的女儿在城里给有钱人当女佣,受尽白眼。而我们呢?住在这猪圈里,连看病的钱都没有。”他浑浊的眼睛里,没有看到明珠的光芒,只看到了被快速发展所遗忘的阴影和日益尖锐的阶级鸿沟。
这种分裂,埃德尔一世在他的情报报告和与不同阶层人士的接触中,了解得十分清楚。一天傍晚,他召见了首相布勒蒂亚努和经济顾问。
“我们必须承认,”埃德尔站在巨大的罗马尼亚地图前,背对着他们,“这颗‘明珠’还不够完美,光芒之下还有太多的晦暗。但是,停止发展或者过快地重新分配财富,都会导致灾难。我们必须保持增长的势头。”
他阐述了他的平衡策略:
1. 持续投资基础设施:继续推进全国铁路网和公路网的建设和电气化,尤其是连接新领土的部分,这不仅能促进经济一体化,也能加强国家的实际控制力。扩建康斯坦察港,使其成为黑海地区的重要贸易枢纽。
2. 鼓励技术升级:设立“国家工业创新奖金”,鼓励企业进行技术改造和产品升级,从简单的进口替代,逐步向具备一定竞争力的出口导向转变。
3. 有限度的社会政策:在维持资本积极性的前提下,逐步推行一些改善工人基本福利的措施,如建立工伤事故保险,资助建设一些工人住宅区(尽管数量远远不够),以缓和阶级矛盾。
4. 强化国家资本:确保RNoc等国有企业在关键行业的绝对主导地位,利用其利润来支撑国家战略和平衡预算,减少对私人资本和外国贷款的过度依赖。
“先生们,”埃德尔转过身,目光锐利,“我们的目标,不是成为一个只供观赏的‘明珠’。我们要成为一台强大、精密、能够自我维持并不断进步的机器。石油是燃料,农业是基础,工业是骨架,而市场是血脉。现在,这台机器已经启动,我们必须确保它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,即使这意味着一部分零件会承受更大的压力,甚至被磨损。”
他走到窗前,望着布加勒斯特的万家灯火。这座城市,这个国家,正处在其历史上最富有活力的时期之一。繁荣是真实的,危机也是真实的。“东欧明珠”的称号,既是对过去十年成就的肯定,也是对未来的巨大挑战。埃德尔一世深知,如何让这颗明珠的光芒更加均衡、更加持久,如何让繁荣的成果能够惠及更多的子民,将是他和他的王国接下来必须面对的最严峻的考验。经济的起飞已经实现,但如何让这架庞大的飞机平稳地翱翔于变幻莫测的国际风云之中,才是真正的难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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