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七刚过,济世堂摘了白幡,重新开门营业。
清溪镇的清晨,一如既往的宁静。
药堂里,小学徒们正勤快地擦拭着柜台,空气中重新弥漫起熟悉的、令人心安的草药香。
这份宁静,被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撕得粉碎。
“庸医害人啊!还我兄弟命来!”
只见几个泼皮模样的汉子,抬着一副担架,哭天抢地地冲到了济世堂门口。
担架上躺着一个壮汉,口吐白沫,双眼紧闭,四肢瘫软,眼看是活不成了。
“各位街坊邻里都来评评理啊!”
为首的一个泼皮,指着济世堂的招牌,声泪俱下,“我兄弟昨日还好好的,就是有点咳嗽,来这济世堂抓了服药。谁想今天一早,就成了这副模样!”
此言一出,本在街上闲逛的百姓,一下子都围了过来,对着药堂指指点点。
“怎么回事?孙老先生刚走,这济世堂就出事了?”
“不好说,这新来的吴大夫,毕竟年轻……”
议论声中,孙文才“恰好”从人群中挤了出来,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痛与惊讶。
“诸位,诸位,稍安勿躁!”
孙文才走到那“垂死”的病人面前,假意探了探鼻息,随即“大惊失色”道,“哎呀,这……这可如何是好!吴大夫,家父尸骨未寒,你怎能如此草菅人命!”
孙文才一番话,说得义正辞严,瞬间就将舆论引向了对吴悠的不利面。
吴长生从堂内缓缓走出,神色平静,看不出喜怒。目光越过众人,在那“垂死”的壮汉脸上一扫而过。那白沫,看似吓人,却不沾尘,更像皂角所化。
“就是他!就是这个小白脸开的药!”
那为首的泼皮见吴长生出来,气焰更胜,指着鼻子骂道,“兄弟们,进去把药柜砸了,不能让这庸医再害人!”
几个地痞应和一声,便要往堂内冲。
就在此时,一个铁塔般的身影,带着两个同样壮硕的徒弟,不偏不倚地挡在了济世堂的门口。
王承毅不知何时来的,既不说话,也不瞪眼,只是双臂抱胸,像一堵墙似的立在那里。那身因常年打铁而虬结的肌肉,在晨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,自有一股千钧之力。
冲在最前的两个地痞,感觉自己不是撞向一个人,而是撞上了一座山,被一股无形的气力顶了回来,踉跄几步,险些摔倒。
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”
泼皮头子有些色厉内荏。
王承毅依旧不语,只是偏了偏头。身后一个徒弟会意,从旁边铁匠铺的炉子里,夹出了一把烧得通红的铁钳,走到门口的水桶边,“嗤”的一声,将铁钳插了进去。
浓烈的白烟伴随着刺耳的声响,冲天而起。
那几个地痞看着在水中迅速由红变黑的铁钳,再看看王承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,齐齐咽了口唾沫,脚步再也不敢往前挪动半分。
这清溪镇谁不知道,王铁匠从不与人讲歪理。
他的“道理”,都在锤子里,在火钳上。
......
眼看武力威胁不成,那几个地痞又开始鼓噪,煽动百姓的情绪。
就在场面再次陷入混乱之时,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,从人群后方传来。
“各位,安静。听我一言。”
众人回头,只见青衫布衣的陈秉文,手持一卷书,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。
陈秉文先是对着四方拱了拱手,而后看向那几个地痞,缓缓开口:“按我大梁律例,凡医者误诊,致人伤残,当罚。此乃天经地义。”
泼皮头子一听,以为来了个帮腔的,立刻接话:“没错!他害了我兄弟,必须赔钱偿命!”
陈秉文却话锋一转,声音依旧温和,却字字清晰:“但是,律法之后,亦有补充。若有人假借医闹,行敲诈勒索之事,一经查实,杖责三十,流放五百里。若因此耽误了病人救治,致其死亡,则以‘谋杀未遂’论处。”
陈秉文顿了顿,目光落在那担架上的“病人”身上,继续说道:“这位壮士如今‘生死未卜’,依我看,不如即刻报官。一来,请官府的仵作来验一验,看到底是何种药物,能有如此‘奇效’。二来,也请官府出面,查封济世堂所有药材,免得再有旁人受害。三来,也正好让官府为诸位做主,岂不三全其美?”
一番话,说得有理有据,不偏不倚。
周围的百姓听了,都觉得在理,纷纷点头。
那几个地痞的脸色,却是一阵青一阵白。他们本就是求财,哪里敢真的去见官。
就在地痞们进退两难之际,一直沉默的吴长生,终于开口了。
“陈先生说得在理。不过,报官之前,救人要紧。”
吴长生走到担架前,蹲下身,仔细看了看那壮汉的脸色,随即对周围人说道:“这位壮士脉象沉而不乱,气息悠长,不似中毒,反倒像是民间传说的‘假死之症’。”
吴长生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,缓缓展开,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,在晨光下闪着寒光。
“此症凶险,需立刻施针急救。”
吴悠捏起一根最长的银针,对着那壮汉的同伙,一脸严肃地解释道,“我需针刺其‘人中’要穴,深三分,放其淤血,方可回魂。只是,此法凶险,下针时病人会因剧痛而本能挣扎,你们几位,需得用力按住他的手脚,万万不可让他乱动,否则性命不保!”
那几个地痞一听,面面相觑。
而躺在担架上的壮汉,眼皮明显跳动了一下。
吴长生不再多言,捏着银针,对准了壮汉的脸上人中穴,便要刺下去。
“啊呀!我活了!我活了!”
说时迟那时快,那“垂死”的壮汉,也不知哪来的力气,竟如诈尸一般,猛地从担架上弹了起来,一把推开吴长生,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边,脸上哪还有半分病容。
全场,死一般的寂静。
下一刻,围观的百姓中,不知是谁先没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随即,哄堂大笑,响彻了整条长街。
在这满街的笑声中,孙文才的脸,比锅底还要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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