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翰章离家求学,如同抽走了苏家一根重要的支柱,院子似乎都空旷安静了许多。
孙巧莲时常对着儿子空荡荡的房间发呆,念叨着县里吃不吃得惯、衣裳够不够穿。苏秉忠则更加沉默,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活计中,仿佛只有不停的刨锯凿磨,才能压下对长子的牵挂。苏静姝默默地承担了更多家务,照顾弟妹,眉眼间却时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思,刘家的事虽暂歇,阴影犹在。
而苏墨,则感到肩上的责任更重了。她知道,二哥在外奋斗,她必须守护好这个家,并让它变得更好。
她开始更“系统”地释放自己的知识。不再仅限于“童言童语”的点拨,而是尝试着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,进行更深入的“引导”。
一日,苏秉忠接了个为镇上酒肆打造新柜台和桌椅的活计。酒肆掌柜要求既要结实耐用,又要显得气派些。
苏秉忠按照传统打法,设计得四平八稳,却总觉得少了点灵气。
苏墨围着图纸转了几圈,眨巴着眼睛,扯着父亲的衣角:“爹爹,这个柜子,能不能这里凹进去一点点,那里凸出来一点点?像……像河边那些好看的石头一样?”
她一边说,一边用小手指在图纸上比划,看似随意,实则暗合了现代设计中最基础的人体工学和流线型美学概念,能让柜台更便于使用,视觉上也更富变化。
苏秉忠起初不解,但看着女儿纯净期待的眼神,又想起之前无数次“歪打正着”的经历,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,依言修改了部分线条。
完工那日,酒肆掌柜看到那与传统方正柜台截然不同、带着微妙弧度和凹凸层次的新柜台,惊喜万分,连声夸赞苏师傅匠心独运,工钱也给得格外爽快。
此事渐渐传开,镇上人发现,苏家木匠铺做出来的东西,似乎越来越“别致”又好用。虽然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苏师傅主理,但总有些细节,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巧思。
有人私下玩笑说,怕是苏家那个得了“老爷爷梦中传艺”的小丫头,真有点邪门运气。孙巧莲听了,嘴上骂着“胡说八道”,心里却犯嘀咕,对苏墨的态度越发微妙,既有点倚仗,又带着点莫名的敬畏。
苏墨并不在意这些。她的目光,投向了更实际的问题——家计。
苏翰章在县学花销不小,虽然此次工程赏赐丰厚,但也需开源节流。她看到父亲做活时,许多上好的边角料都被当做柴火烧掉,觉得甚是可惜。
她开始收集这些形状各异的边角料,凭着前世的记忆和审美,用小刀慢慢雕刻、拼接、打磨,做成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首饰盒、笔架、镇纸、甚至是带有简单机括的小玩具。她做的物件,造型别致,打磨光滑,细节处往往有出人意料的巧思,比如首饰盒的暗格,笔架的可调节角度。
她让苏静姝帮忙,将这些小物件拿到绣坊或杂货铺代卖,竟意外地受欢迎,尤其得那些镇上小姐和书生们的喜爱,虽每个价钱不高,但细水长流,也为一家人添了笔不小的进项。
苏静姝看着妹妹那双巧手变废为宝,心中又是惊讶又是骄傲。她越发觉得,这个妹妹,绝非池中之物。
然而,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。
这日,里长愁眉苦脸地来到苏家,道出了一件烦心事:镇外连通邻县的主桥,因去年洪水冲击,桥墩受损,已成危桥。眼看汛期又将至,若再不加固,恐有垮塌之险。修桥补路乃大事,乡绅们凑了些银子,也请了几个匠人看过,都摇头说难度太大,耗资甚巨,除非重建,但银子远远不够。
里长知道苏家近来名声鹊起,连祠堂和酒楼那种精巧活计都能做,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求助。
苏秉忠去实地勘察后,眉头紧锁。情况比想象更糟。桥墩基础被掏空大半,传统加固方法确实难以奏效,重建又非眼下财力所能及。
眼看里长就要失望而去,苏墨再次“语出惊人”。
她拉着父亲的衣角,指着湍急的河水:“爹爹,桥墩的脚脚被水宝宝吃空了,我们能不能给它穿个很大的铁鞋子,再喂它吃很多很多的石头,把它肚子填饱呀?”
苏秉忠一愣。
苏墨继续比划着:“就是……做个好大好大的铁笼子,沉到水底下,套住桥墩墩的脚,然后在笼子里扔好多大石头,压得实实的,水宝宝就冲不动啦!”
她描述的,正是现代工程中应对基础冲刷的常用方法——抛石笼护基!
苏秉忠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,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!虽然女儿的话稚嫩无比,但那核心想法却让他茅塞顿开!铁笼固形,抛石增重、抗冲!这法子……似乎真的可行!
他激动得一把抱起苏墨,声音都在发颤:“三丫!我的好三丫!你真是爹的福星!”
他立刻找来里长和几位老工匠,将女儿这“异想天开”的想法,结合自己的经验,细化成了一个具体的施工方案。
虽然仍有工匠质疑,但里长见识过苏家修缮祠堂的手段,又实在无计可施,最终咬牙决定一试。
施工那日,镇上许多人都跑来看热闹。看着巨大的竹篾编织内嵌铁条的笼子被沉入水中,套住受损桥基,再将一筐筐巨石投入笼中加固,人们议论纷纷,都觉得这法子闻所未闻,太过冒险。
然而,当汛期来临,河水暴涨,那座原本摇摇欲坠的危桥,却在咆哮的洪水中巍然屹立时,所有的质疑都化为了惊叹和赞誉!
“神了!苏家这法子真神了!”“这桥居然扛住了!”“苏师傅,不,苏大师傅!您这可是救了咱镇通往县里的要道啊!”
里长和乡绅们更是对苏秉忠感激不尽,酬金之外,又额外奉上了一份厚礼。
苏家之名,这一次,真正响彻了整个清泉镇乃至邻县。人们不再仅仅认为苏秉忠手艺好,更开始传言他掌握了某种“神乎其技”的秘法。
苏秉忠每次听到这些,都只是憨厚地笑笑,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那个正在院子里,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谁也看不懂的复杂图形的小小身影。
只有他知道,一切的源头,来自哪里。
夕阳的余晖将苏墨的身影拉得很长。她看着远处稳固的桥梁,心中平静。她知道,她正一点点地,用自己的方式,在这个时代留下痕迹。
而这份声名,或许,也能成为保护家人、等待二哥归来的另一重屏障。
远处官道上,尘土飞扬,几匹快马正朝清泉镇方向而来。为首一人,玄衣劲装,身姿挺拔,正是去而复返的萧煜。他听闻了清泉镇危桥加固的奇事,心中那份好奇与招揽之意再次被勾起,此次专程绕道而来。
风将起,云渐聚。苏墨的舞台,正在悄然扩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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