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丞的敲打,如同给兴致正高的刘员外泼了一盆冷水。他虽贪色昏聩,却并非全然无知,深知官字两张口,县丞姐夫的话不能明着违背。他悻悻然收敛了些许,对后宅的纷争采取了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,不再明目张胆地偏袒任何一方,却也未过多约束那些姬妾。
然而,苏静姝打理胭脂铺的表现,却让他这个习惯了女人争风吃醋的土财主感到一丝意外。他原本只当是个摆设的铺子,账目竟变得清晰明白,进项也肉眼可见地增加了。他查过几次账,竟挑不出丝毫错处,反而发现了几处前任掌柜遗漏的亏空被苏静姝悄悄补上。这份不声不响的能干,让他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填房,生出几分不同于美色的、微妙的审视。
苏静姝敏锐地察觉到了刘员外态度的细微变化。她知道,光是忍和藏还不够,她需要在这深宅里找到更稳固的立足点。她冷眼旁观,发现新进门的那位柳姨娘年轻貌美,性子泼辣,仗着宠爱最是跋扈,也最易撩拨。
于是,苏静姝开始悄无声息地“助力”柳姨娘。柳姨娘想争宠,苏静姝便“无意”间向她透露刘员外近来的喜好;柳姨娘与其他姬妾发生争执,苏静姝便在一旁温言劝解,话里话外却总是巧妙地将火引向别人,让柳姨娘觉得这位沉默的夫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。柳姨娘愈发得意忘形,变着法子缠磨刘员外,夜夜笙歌。
刘员外本就纵欲过度,年岁又不饶人,被柳姨娘这般掏弄,身体很快便显出不支之态,时常精神萎靡,眼下乌青。其他姬妾见状,更是争相效仿,生怕落了后,整个刘府后宅弥漫着一股奢靡虚浮之气。
苏静姝则依旧保持着低调,每日请安理事,打理铺子,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。她甚至偶尔会“劝诫”刘员外保重身体,语气诚恳,更反衬出柳姨娘等人的不懂事。
就在这一片乌烟瘴气中,一日清晨,苏静姝在给老夫人请安时,突然毫无预兆地晕厥过去。
府中顿时一阵忙乱。请来的老大夫诊脉良久,面露讶异,随即起身向闻讯赶来的刘员外拱手道喜:“恭喜员外,贺喜员外!夫人这是喜脉啊!已近两月,只是夫人身子骨弱,近日又似有些忧思劳累,方才一时气血不足晕厥,好生静养便无大碍。”
喜脉?!
刘员外愣住了,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!他年过四十,膝下只有原配所出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,早已对他失望透顶。这些年姬妾娶了一房又一房,却再无子嗣消息,他几乎已经绝了念头。没想到,这个他几乎没怎么放在心上、甚至带胁迫意味娶进来的填房,竟然怀上了!
“当真?当真?!”刘员外激动得声音发颤。“千真万确!”老大夫笃定道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刘府。那些原本争宠斗艳的姬妾们瞬间脸色煞白,尤其是柳姨娘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!她们争来斗去,没想到竟被这个不声不响的填房拔了头筹!
刘员外此刻再看苏静姝,眼神彻底变了。那不再是看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,而是在看一个能为他传承香火的宝贝!他立刻下令:“从今日起,夫人一切用度皆按最高份例!身边再加派两个稳妥的婆子伺候!谁要是敢惊扰了夫人养胎,我扒了她的皮!”
他亲自扶起悠悠转醒的苏静姝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:“静姝啊,你好好休息,什么都别操心,铺子的事我先让人替你看着,养好身子要紧!”
苏静姝虚弱地靠在榻上,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羞涩与茫然,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,低声道:“谢老爷……妾身……定当小心。”
她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。这个孩子,来得意外,却是她目前能抓住的最大的护身符和武器。
刘员外老来得子的消息很快传开,自然也传到了清泉镇苏家。
苏家众人心情复杂难言。一方面,为苏静姝感到高兴,有了子嗣,她在刘家的地位将截然不同,至少性命无忧,生活也能宽裕些。另一方面,想到这孩子流着刘家的血,且将来要认贼作父,又觉得无比膈应和悲哀。
孙巧莲又是哭又是笑,连忙准备了许多孕妇所需的补品和柔软的布料,想托人送去,又怕刘家看不上,纠结万分。苏秉忠沉默良久,重重叹了口气:“都是命……但愿这孩子,将来能像他娘……送去吧,是我们对姝儿的想念与刘府无关。”苏翰章接到消息,书信中只冷硬地写了一句:“姐之艰辛,弟谨记于心。此子亦是苏家血脉,将来未必不能认祖归宗。”
唯一纯粹感到高兴的,或许只有苏钧和苏铮,他们懵懂地觉得,姐姐要有小宝宝了,是件喜事。
而刘员外,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子嗣,对苏家的观感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虽然依旧不喜苏家曾经的“不识抬举”,但苏静姝既然怀了他的骨肉,那苏家便算是孩子的外家。他虽不至于立刻化敌为友,但之前那种咬牙切齿的敌意,却不由得减了几分。甚至觉得,若苏家那小子将来真有点出息,或许……也不是完全不能往来。
这种心态的变化,使得赵县丞那边传来的、针对苏家的些微打压指令,刘员外也阳奉阴违起来,不再那么积极附和。毕竟,万一儿子将来需要舅家帮衬呢?
苏静姝凭借腹中的孩子,终于在这冰冷的后宅中,为自己,也为远方的家人,赢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,和一块看似稳固实则仍需小心经营的立足之地。她知道,真正的较量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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