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，北疆军营演武场。
春寒依旧料峭，但天空湛蓝，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，将偌大的演武场照得一片明亮。场边旌旗迎风招展，发出猎猎声响。
场中一处特意划出的区域，此刻气氛却不同于往日的操练，带着几分严肃与期待。数架制式弩机被架设在不同距离和角度的发射位上，箭靶远在数百步之外。赵锐带着一队精锐士兵肃立一旁，负责警戒和记录。
苏墨穿着一身利落的棉服，外面罩着萧煜坚持让她披上的狐裘斗篷，小脸被风刮得微红，眼神却亮得惊人。她正仔细地最后一遍检查着即将用于测试的新型箭矢。这些箭矢的箭羽与她之前设计的模型完全一致，采用了特殊的弧度与材质，旨在减少飞行中的晃动和风阻。
萧煜一身玄色劲装，站在她身侧，目光扫过全场，确保万无一失。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杆定海神针，让所有参与测试的士兵都绷紧了神经，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“都准备好了吗？”萧煜沉声问道，目光最终落在苏墨脸上。苏墨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激动与一丝紧张，用力点了点头：“可以开始了，萧大哥。”
萧煜抬手，下令：“第一组，百步靶，常规箭矢，试射！”一名弩手出列，熟练地上弦、安箭、瞄准、击发！嗖！咄！箭矢稳稳命中靶心，成绩优秀，但仔细观察，箭杆在飞行末端仍有细微的颤动。
“记录：常规箭，百步，命中靶心，尾迹微颤。”赵锐沉声道。接着，又试射了几轮不同距离的常规箭矢，数据被一一记录。
“第二组，百步靶，新型箭矢，试射！”萧煜再次下令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名手持新型箭矢的弩手身上。弩手显然也有些紧张，深吸一口气，才将那支看起来与众不同的箭矢安放到位。
嗖——！箭矢离弦的声音似乎都有些不同，更加尖锐急促。众人只见一道灰影以极其稳定的姿态疾射而出，几乎是笔直地扎入了远处的箭靶！
咄！一声闷响，箭矢深深嵌入靶心，箭尾兀自微微颤动，但幅度远比常规箭矢小得多！
“好！”不知是谁先低喝了一声，场边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和惊叹。“记录：新型箭，百步，命中靶心，尾迹几乎不可见，入靶深度增加一寸！”赵锐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兴奋。
苏墨紧紧攥着的拳头微微松开，手心竟有些汗湿。她看向萧煜，只见他唇角微扬，对她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。
测试继续进行。一百五十步，两百步，甚至两百五十步！在不同风速条件下，新型箭矢都表现出了远超常规箭矢的稳定性和精准度，有效射程提升了近两成，尤其是在侧风环境下，优势更为明显！
当最后一组数据记录完毕，整个演武场都沸腾了！士兵们看着那些深深钉入远距离靶心的新型箭矢，眼中充满了敬佩和兴奋。这意味着在未来的战场上，他们能更远、更准地打击敌人，而自身伤亡则会降低！
萧煜大步走到场中，拿起一支新型箭矢，仔细看了看那独特的箭羽，然后转身，面向所有参与测试的士兵，声音洪亮：“今日测试，大获成功！此新型箭矢，乃苏墨姑娘伤愈之后，潜心所制！于我军战力，提升显着！此乃大功一件！”
“苏姑娘威武！”“妙手苏！妙手苏！”士兵们发自内心地欢呼起来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场边那个披着狐裘、身形依旧有些单薄的少女，充满了由衷的敬意。
苏墨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，脸颊绯红，心中涌动着巨大的成就感和感动。她的才华和价值，在这一刻，得到了最直接、最热烈的肯定。
萧煜走回她身边，低头看着她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某种更深沉的情感：“墨儿，你做到了。”他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。
苏墨抬起头，迎上他的目光，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，她仿佛能看清他眼底自己的影子。那一刻，所有关于门第的忧虑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，和他眼中清晰的自己。
“是萧大哥和将士们信任我。”她轻声回应，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测试结束后，萧煜下令重赏今日所有参与测试的士兵，并即刻安排工械营全力赶制新型箭矢，优先配备给精锐弩手营。
回去的路上，萧煜与苏墨并辔而行（苏墨骑的是一匹格外温顺的小母马），赵锐等人远远跟在后面。阳光正好，积雪反射着耀眼的光芒，空气清冷而新鲜。
“待新型箭矢配备全军，你的功劳，我会如实上报朝廷。”萧煜侧头对苏墨说道。苏墨却摇了摇头：“萧大哥，我不求朝廷封赏。能看到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，能真正帮到将士们，我就已经很满足了。”这是她的真心话，工匠的喜悦，莫过于此。
萧煜深深看了她一眼，没有坚持，却道：“即便如此，该是你的，谁也夺不走。”他顿了顿，忽然问道，“如今你身体已大致康复，日后……有何打算？是想继续留在北疆，还是……回京城？”
这个问题，他问得似乎很随意，但握着缰绳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。
苏墨沉默了片刻。京城有她的家人，有熟悉的姐妹，有更安逸的生活。但北疆……这里有亟待实现的无数构想，有信任她的将士，还有……他。
她抬起头，望着远方辽阔的天地和连绵的营帐，轻声道：“北疆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，新型弩车、复合盾牌的批量制作也才刚刚起步……我想，我应该留下来。”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至少，现阶段留下来。”
萧煜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些许，他点了点头：“好。北疆军，随时欢迎你。”他没有多说，但那份愉悦的气息，却清晰地传递出来。
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，投在洁白的雪地上，仿佛依偎在一起。
新型箭矢破空而过，不仅改写了战场的数据，似乎也悄然射穿了某些无形的心防。前路或许仍有挑战，但此刻，春日的暖阳正毫不吝啬地洒向北疆的每一个角落，也照进了两颗越靠越近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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