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廷在她身后问,“怕不怕?”
一个姑娘家,秋千荡得这样高,总会有些胆怯吧?
容棠却不怕,只觉得心头那点郁气都随着风散了。
她转过头看他,声音清脆带了点小得意,“谁怕了?再高些我也不怕。”再说了,小时候上房揭瓦的事情都做过,一个秋千真不算什么。
先前他原是没怎么用力的。见她真的不怕,穆廷推秋千的力气便稍大了些,看着她如蝴蝶般飞得老高。
裙摆翻飞,像谪仙临尘。
她看上去的确毫无惧色,他心里反倒有些发慌,紧张地咽了口唾沫,随时准备着,若是她有半点不稳便冲上去接住。
不过最后她还是稳稳落下,慢慢站起身。飞旋的裙摆缓缓垂落,如花瓣收拢,归于平静。
穆廷已恢复了站姿笔挺的模样,眉眼淡然,浑身透着帝王的威严。
他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,转身朝着殿内走去。容棠站在秋千旁,望着他伟岸的背影,沉默片刻,也缓步跟了上去。
他走了几步,忽然停住。
容棠也跟着停下,抬头看他的脸。
穆廷对上她的眼眸,只看了一眼,便疾步走到她跟前,稍稍弯腰,拦腰将她抱起,大步进了寝殿……
今晚的帝王格外急切,让容棠想起初次与他圆房时,他那副带着野性的模样。
容棠轻轻喘息,玉白的手臂下意识如藤蔓般勾住他的脖子,双腿无力地垂下。耳畔是他粗重的呼吸,伴着灼烫的气息拂在耳根,让她浑身泛起一层薄红。
容棠忽然皱了下眉头。
穆廷立刻停下动作,望着她绯红的脸颊,嗓音因情动而暗哑,“不舒服?”
容棠本觉没什么,见他竟注意到了,还特意问起,便对上他的眼眸,如实道,“……肚子有点疼。”
他立刻抽身,就要抱她起来,“朕去叫太医。”
“别……”容棠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。他的身体坚硬而滚烫,覆着一层薄汗,有些黏糊糊的。
她轻声道,“没什么要紧的,臣妾休息一会儿就好了。”许是病还未完全痊愈罢了。
穆廷皱着眉,仍是不大放心,“真的?”
容棠点点头,“嗯。”
穆廷这才重新将她揽入怀中,这会儿双手倒是老实了。
只是适才正到要紧关头,半路骤然停下。两人身体相贴,容棠就算想装作没察觉都不成,这样根本没法安睡。
偏他还一副体谅她,不打算继续的样子,全然没意识到这处境有多尴尬。
“棠棠。”黑暗中,他轻轻唤了她一声。
容棠应了一声,抬起头望他。看不清他的脸,只听得他认真道,“明日让太医好好把把脉。”
容棠愣了愣,过了许久都没再听到他说话,才轻轻应道,“……嗯。”
寝殿内一时寂静无声。
已有多日未曾这般同床共枕。
她尽着皇后的本分,他享着帝王的待遇,此刻帐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,却再无多余的话可说。
困意渐渐漫上来,容棠阖上眼,半梦半醒间,感觉有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背脊上,像哄小孩儿似的,一下一下拍着。她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,很快便沉入了安稳的梦乡。
第二日天刚蒙蒙亮,床榻边便有了些微动静。动作其实很轻,可他稍一挪动,容棠便睁开了眼。
她还窝在他怀里。他衣襟敞开着,露出大片麦色的胸肌,低头时,黑沉的眼眸与她对上,没说什么。
容棠愣了一下,初醒的懵懂褪去后,立刻清明过来,规规矩矩地起身,下榻伺候他洗漱更衣。
男人身形实在魁梧,比寻常男子高出许多,虽带着几分乡野莽夫的粗粝,坐姿也豪放不羁,可一旦严肃起来,那笔挺的站姿与周身的气度,便颇有将帅之风。
替他整理外袍时,忽听“咚”的一声,不知什么物件落在了地上。
容棠正要弯腰去捡,他已抢在前面,拾起脚边的东西。
穆廷紧紧捏着那物件,轻咳一声,递过来,淡淡道,“这个给你吧。”
容棠低头看去,见他宽大的手掌上,是一个木雕的胖娃娃。
木料品质不错,雕工却略显粗拙。
她虽不精于此道,却也见过牧翎的手艺,连发丝与眉眼都能刻得栩栩如生,细致入微。
容棠犹豫了一下,抬手去接。
他似是见她迟疑,有些不耐烦,直接握住她的手,将木雕粗鲁地塞进她掌心。
他给这个做什么?
容棠握着微凉的木雕,抬头望他。
穆廷略低着头,扯了扯她刚整理好的衣摆,语气随意得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,“朕前几日没事,随便雕着玩的,给你吧……你若是不喜欢,扔了便是。”
容棠笑了笑,目光落在他的眉眼间,轻声道,“臣妾多谢皇上。”
送走穆廷后,容棠回到寝殿,看着随手搁在榻边的木雕,坐下看了一会儿,而后将它摆到书桌上,稍作挪动,好让自己坐下时能随时瞧见。
帝王离去没多久,容棠刚洗漱完,正准备用早膳,紫兰便跑了进来,“娘娘,两位太医来了,说是奉皇上口谕,来给您把平安脉。”
来的两位太医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超的,尤其是邓太医,已至古稀之年,经验最为丰富。
容棠这才想起昨夜的事。
她自己早已没放在心上,只当是寻常不适,没想到他竟还记得。
孔嬷嬷站在一旁,低声问道,“娘娘昨夜可是不舒服?”好端端的,皇上怎会突然召太医过来?
“是有些肚子疼,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。”
孔嬷嬷见她气色日渐好转,胃口也不错,点头道,“那也得让太医瞧瞧才放心。”
容棠应了声“嗯”,出去时,两位太医刚好过来。
后宫唯皇后一位主子,他们自然不敢怠慢,见容棠出来,连忙下跪叩拜。容棠在太师椅上坐下,先是年老的邓太医上前,替她把脉。
邓太医凝神号脉,片刻后,眉头微蹙。
“可是本宫的身子有什么不妥?”先前她总吐,吃了几副药后已好了许多
邓太医谨慎道,“娘娘,可否容臣取下丝帕?如此方能更确切地为娘娘诊脉。”
他年近花甲,又是太医,自无不妥。
容棠点头。
太医再次搭上脉,指尖沉稳。
又过了片刻,容棠才问道,“如何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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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下朝,穆廷便留了几位心腹大臣在御书房议事。
何启连候在御书房外,见一个小宫婢急匆匆跑来,何启连才抬眼望去,微微一愣。
“紫兰姑娘。”何启连主动迎了上去,紫兰虽然活泼,但做事稳重,此刻却走得极快,想来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事情。
“何公公。”紫兰眼睛一亮,匆匆行了个礼,便急声道,“皇上还在忙吗?奴婢有要紧事要回禀皇上。”
何启连语气十分客气,“皇上正在与几位大人议事,有什么事,姑娘不妨与咱家说。”
也好,他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人,与他说也是一样的。
紫兰点点头,许是方才跑得太急,她气息还有些不稳,待喘匀了气,才笑着说,“方才两位御医给娘娘把了脉,说娘娘有喜了!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……”
何启连眉眼掠过诧异,旋即染上笑意,温声对着紫兰道,“若是如此,可要恭喜娘娘了。”
又过了许久,几位身着绯色官服的大臣才从御书房内走出。何启连弯腰给几位大人行了礼,而后才快步走入御书房。
御案后,年轻的帝王正埋首批阅奏折,一身龙袍衬得他愈发英挺。
何启连忙上前,笑着将紫兰带来的喜讯禀明。
穆廷握着朱笔的手猛地一抖,在奏折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。
他霍然抬头看向何启连,眼睛瞪得极大,声音都带了颤,“你、你说什么?”
何启连含笑重复,“适才紫兰姑娘来禀,今早娘娘请脉,太医诊出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。”
他的皇后……有孕了?
他要当父亲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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