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龙县王家的小院,比之两年前,似乎多了几分生气,却也添了更多肃穆。
院角那沉重的石锁,檐下挂着的练习用木刀,书房窗棂透出的灯火,都无声地诉说着这里住着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少年。
开考在即,王光河和李如意站在院中,看着王至诚最后一次检查考篮。
少年身姿挺拔,穿着崭新的细棉布长衫(文试用),眉宇间褪去了昔日的懵懂懒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锐气。
大楚皇朝,每年的文试都在武试前!
王志诚动作麻利,神情专注,将笔墨纸砚、水囊干粮、号牌保结等一一归置妥当。
李如意看着儿子的侧影,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。
她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,声音带着哽咽,低声对身旁的丈夫说:“光河…你看诚儿…我…我这心里头,怎么跟做梦似的?”
王光河黝黑的脸上也写满了复杂的情绪,有欣慰,有骄傲,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。
他用力搓了搓他那双光滑的大手,仿佛想确认眼前景象的真实性。
“是啊…像做梦。”他声音有些干涩,带着浓重的感慨,“两年多前…这小子还是个只知道吃了睡、睡了吃,拈轻怕重、贪图享乐的浑小子。你我还寻思,这孩子将来恐怕只能像我一样,依附大哥一脉生活…没想到,现在他却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,连大哥一脉都要一肩挑之了!”
他回想起过去,儿子那副得过且过、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惫懒模样,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明亮、行动间透着力量和干练的少年,巨大的反差让他心头堵得慌,又热得发烫。
“对啊!谁能想到…谁能想到啊!”李如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是高兴,也是心酸,“那天大哥说让诚儿兼挑两房,我…我这心都揪着,怕他吃不了那份苦,怕他挨打挨骂…更怕他让大哥失望,断了咱们家唯一的指望…”
她想起当初自己甚至动过让儿子装病耍赖躲过去的念头,此刻只觉得无比羞愧和后怕。
二姐可不是大哥!
最近李如意算是越发看明白了!
若是真躲了,让大哥不得不选择二姐家的孩子“过继”,那他们以后的日子…
命运最好还是掌握在自家人手中。
他们老两口是没有那个本事!
诚儿有这个本事,就要尽量把命运握在他自己手中。
“吃苦?这是难免的!要想成功,哪儿能不吃苦?”王光河摇摇头,眼神里充满了对儿子刮目相看的震撼,“不过,你看他现在那身板,比我都结实了!孙先生留的课业,再难也从没听他抱怨过一句…这苦吃得值啊!诚儿现在简直是…脱胎换骨!”
要想掌握自己的命运,要想成功,哪儿能不吃苦?
这份“苦”,回龙县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吃还没得吃呢?
王光河想起自己偶尔起夜,总能看到儿子房里灯还亮着,要么是伏案苦读,要么是在小小的空地上默默练着拳脚。
那份狠劲,那份沉默的坚持,完全不像他记忆中那个懒散的儿子。
“大哥…也是真的下血本了。”李如意抹着泪,语气里充满了感激和敬畏,她暗暗算了算大哥王光录这两年多花在王志诚身上的资源,“请了那么好的先生和教头,管吃管住,要啥给啥…可光有好师傅,孩子自己立不起来,那也是白搭啊!诚儿他…他是真争气!”
她看着儿子,越看越觉得陌生又骄傲。
这份“争气”,远远超出了他们这对老实巴交的父母对儿子最大的、最奢侈的想象。
王光河重重地叹了口气,拍了拍妻子的肩膀:“是啊,争气!太争气了!争气得我都…都不敢信了。”
他们看着儿子检查完毕,拎起考篮,转身向他们走来,脸上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和自信。
“爹,娘,都准备好了。”王至诚走到父母面前,声音清朗。
看着儿子清亮的眼神和挺拔的身姿,王光河喉头滚动了一下,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最后只化作一句朴素的叮嘱:“好…好!诚儿,到了考场别慌,该吃吃,该喝喝,尽力就好!考不上也没啥,咱…咱回家!”
他终究还是担心儿子压力太大,也怕期望太高摔得太狠。
李如意也连忙点头:“对对对!诚儿,别给自己太大担子!平平安安回来就好!”
王至诚看着父母眼中那既期盼又担忧、既骄傲又忐忑的复杂神情,心中微微一暖。
他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着少年人的朝气,也有一丝历经“卷炼”后的沉稳:“爹,娘,放心吧。先生和教头都说我可以了。我会尽力的。”
说完,他对着父母深深一揖,然后转身,在春兰秋菊和三名沉默护卫的跟随下,迈着坚定的步伐,走向了院外等待的马车。
晨光熹微,洒在他年轻的背影上,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王光河和李如意站在门口,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,久久没有动弹。
“诚儿…真的长大了。”李如意喃喃道,眼泪又涌了上来,这次却是纯粹的喜悦和欣慰。
王光河望着空荡荡的巷口,眼神悠远,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、充满感慨的叹息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又仿佛扛起了新的、更为沉重的期盼:“是啊…长大了。这条路,难走!以后…就看他自己的了!”
他们这对平凡的父母,此刻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,但更多的,是对儿子那份远超他们想象的坚韧和潜力的震撼与认可。
那个曾经让他们愁白了头的“小废物”,如今正以一种他们完全无法预料的姿态,奔向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世界。
初春的晨光带着料峭寒意,洒在回龙县略显陈旧的青石板路上。
王至诚乘坐的马车辘辘驶过,车厢内,他闭目养神,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着《安魂典》的法诀,以驱散最后一丝因早起带来的混沌。
马车外,春兰和秋菊分坐两侧,三名沉默如铁的护卫骑马拱卫前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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