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行至城西一处略显陈旧但还算体面的宅院附近时,速度慢了下来。
前方似乎有些拥挤。
王至诚微微掀开车帘一角,目光恰好扫过街边——正是姑母王兰兰一家所住的巷口。
回龙县不大,王至诚要去考试,正常走,是要路过姑母王兰兰家门口的。
真是巧了!
或者说,是姑母王兰兰“恰好”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门口。
王兰兰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湖绿袄子,脸上敷的粉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突兀,正站在门口,似乎在训斥着什么。
她的大儿子江志明(在府城当铺学徒,未归),二儿子江志远和三儿子江志宏垂手立在旁边,一脸苦相。
江志远眼神活络,瞥见驶来的王家马车,尤其是那醒目的光明商行标记和护卫的架势,立刻用手肘捅了捅母亲。
王兰兰猛地抬头,目光像钩子一样钉在马车上,脸上的刻薄训斥瞬间僵住,随即化作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——有被撞破的尴尬,有掩饰不住的羡慕嫉妒,更有深深的不甘和怨愤。
她看着那装饰虽不奢华却用料扎实、护卫精悍的马车,再想想自己家那辆吱呀作响、连车篷都打了补丁的骡车,一股邪火直冲脑门。
凭什么?!都是王家的血脉,凭什么老三家的崽子就能坐着这样的车,前呼后拥地去考试?
她的儿子就只能窝在这破地方,被她数落没出息?
大哥的心,偏到胳肢窝去了!
然而,就在她胸中怨气翻腾,几乎要脱口而出几句酸话时,马车却在经过他们面前时,缓缓停住了。
车帘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掀开,露出王至诚清俊而略显疲惫的脸庞。
他脸上没有倨傲,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、属于晚辈的恭敬,对着王兰兰的方向,微微颔首,声音清晰平稳地响起:“姑母安好。大表哥不在家?二表哥、三表哥好。”
文人,名声很重要!
这礼貌的问候,如同兜头一盆冷水,瞬间浇熄了王兰兰即将喷薄的怨气。
她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,硬生生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,干巴巴地道:“哎…是诚哥儿啊。好,好,都好!你…你这是要去考试了?志明在府城铺子里呢。志远、志宏,还不快跟你们表弟问好?”
江志远反应极快,立刻堆起笑容,拱手道:“表弟好!祝表弟旗开得胜,金榜题名!”
只是那笑容里,羡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却怎么也藏不住。
江志宏则显得木讷许多,跟着哥哥笨拙地拱手,嘟囔了一句:“表弟好…考…考试顺利。”
王至诚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,心中平静无波,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:“多谢表哥吉言。时间紧迫,侄儿先行一步,改日再向姑母请安。”
“哎,好,好,快去吧!别耽误了正事!”王兰兰连忙摆手,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急切。
她不敢再说什么,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,更怕…怕传到大哥王光录耳朵里。
之前她去了三弟王光河家中一次,说了一些有的没的,可是很快就传到了大哥王光录耳中,她也接到了大哥王光录的申斥。
这也是她之后两年多时间再未到过王至诚家中,说一些有的没的的原因所在。
就算要锻炼、考验王至诚也不是现在!
所以,在王至诚还未成长起来,大伯王光录将所有事情都给处理好了。
就在王至诚马车离开前,王兰兰清晰地看到王至诚身边护卫那冰冷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一家,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。
她心头猛地一凛,瞬间想起了大哥那深不可测的手段和威严。
大哥的帮扶是他们家能在回龙县维持体面的唯一依靠,若是惹恼了他…后果不堪设想!
马车重新启动,辘辘远去,只留下淡淡的尘土和一股浓烈的、属于王兰兰的廉价脂粉味。
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,王兰兰脸上的假笑彻底垮塌,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怨毒和不甘。
她猛地转身,对着两个儿子低吼道:“看什么看?还不滚进去!人家那是要去考功名,当人上人!你们呢?就知道吃干饭!”
江志远撇撇嘴,没敢顶嘴,眼神却还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,充满了向往和算计。
江志宏则缩了缩脖子,小声嘀咕:“当人上人太苦了…还是现在的日子好…”
这话音虽低,却像针一样扎进王兰兰心里,让她更是怒火中烧,却又无处发泄,只能狠狠跺了跺脚,转身冲进了院子,那扇略显破旧的门板被她摔得震天响。
王兰兰一家那点不甘不忿,在王家庞大的势力和王光录无形的威慑下,终究只化作一声声压抑在门板后的咒骂和无奈的叹息。
他们像阴沟里的老鼠,既渴望阳光下的富足,又畏惧那阳光背后的主人,只能在不甘中瑟缩,连造次的勇气都生不出半分。
王至诚的马车继续在略显拥挤的街道上穿行,目标直指县衙考场。
清晨的县城已开始苏醒,除了早起讨生活的百姓,更多是背着考篮、行色匆匆的考生及其家人书童。
方才在王兰兰家门口短暂停留的一幕,自然落入了不少同样赶考的学子眼中。
几个穿着半旧儒衫、结伴而行的年轻学子正低声交谈着,其中一人眼尖,看到了王至诚与王兰兰一家的“互动”,以及那辆气派的马车和护卫。
“快看,那不是王家那位少爷吗?”一个瘦高个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,低声道。
“哪个王家?”旁边一个圆脸学子疑惑地问。
“还能有哪个?光明商行王东家的侄少爷,王至诚啊!前两年还…咳,不提了。听说今年要文武双试!”瘦高个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,有好奇,有羡慕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。
“哦!是他啊!”圆脸学子恍然,随即也看到了那辆马车和护卫,“啧啧,这排场…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。不过,他对那妇人倒是恭敬,那是谁?”
“应该是他姑母吧?”另一个看起来年长些、略显沉稳的学子插话道,“回龙县就这么大,王家那点亲戚关系,多少听说过。那位姑母…风评似乎…嗯,不太好说。”
他话到嘴边留了半句,但眼神里的意味大家都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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