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近腊日,长安城仿佛一锅将沸未沸的水,温度明显升高,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按捺不住的躁动和喜悦。连吴记货栈里,伙计们干活时都带着笑,议论着过节能得几日假,家里准备了什么吃食。
陈默也被这气氛感染,心中好奇不已。汉代的重大节日,究竟是何等光景?
腊日清晨,天还没大亮,外面就传来了比平日更甚数倍的喧嚣。陈默按捺不住,跟赵掌柜告了假,便一头扎进了节日的长安。
刚一出门,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。
街上已是人山人海,万头攒动!平日里还算宽敞的街道,此刻被挤得水泄不通。男女老幼,人人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,脸上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容。
小贩们更是抓住了这难得的商机,叫卖声比往常高了八度,各种应节的吃食、玩意儿琳琅满目。
空气中混合着油炸面点的焦香、祭祀用的黍米和肉类的醇厚香气、还有人们身上新浆洗过的衣服味道,以及……嗯,人太多,汗味也不少,但都被那浓郁的节日气氛冲淡了。
“傩戏!快去看傩戏!”不知谁喊了一嗓子,人流立刻像被磁石吸引般,朝着一个方向涌去。陈默也被裹挟其中,身不由己地往前挪动。
好不容易挤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,只见这里早已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。场中,正在进行盛大的 “驱傩”仪式 。上百个戴着狰狞恐怖木制面具、穿着玄衣朱裳的“方相氏”和“侲子”,手持戈盾,在一位戴着黄金四目面具的主祭带领下,跳跃呼喝,做出各种驱赶扑打的动作,模拟驱逐疫鬼。鼓声震天,号角呜咽,配合着舞者狂野的动作和狰狞的面具,形成一种原始、粗犷而又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场面,看得人血脉贲张。
“赫赫——威威——!”
“驱邪——避灾——!”
周围的百姓随着节奏高声呐喊,神情亢奋,仿佛真的相信这古老的仪式能将一年的灾疫晦气统统赶走。
陈默站在人群中,感受着那震耳欲聋的声浪和近乎狂热的氛围,也不由得心潮澎湃。这可比后世的节日游行带劲多了!
驱傩队伍在城中主要街道巡游,所到之处,人流如潮,欢声雷动。陈默跟着走了一段,又被路边其他活动吸引。
有杂耍艺人在表演吞刀吐火、走索跳丸,引得围观者阵阵惊呼喝彩;有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古代英雄传说,周围坐了一圈听得如痴如醉的老人孩子;还有卖各种民间玩具的,泥塑的偶人、草编的昆虫、绘着吉祥图案的“面具”,吸引了不少孩童赖着不走,非要爹娘买一个。
陈默看得眼花缭乱,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。他挤到一个卖“髓饼”的摊子前,排了好一会儿队才买到一块。咬一口,外皮酥脆,内里香甜,带着浓郁的动物油脂香气,在这寒冷的冬日里,显得格外美味。
正当他沉浸在市井的狂欢中时,一阵更加庄严肃穆的号角声和钟鼓声,从未央宫的方向隐隐传来。声音穿透了市井的喧嚣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周围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,许多人,尤其是年长者,都自发地停下脚步,整理衣冠,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肃立,脸上露出敬畏的神情。
“是陛下在主持大祭了……”旁边一个老者喃喃自语。
陈默也望向那巍峨宫阙的方向。可以想象,此刻的未央宫前殿广场上,必定是另一番景象:汉武帝身着隆重冕服,率领文武百官,正在举行规模宏大的祭祀仪式,祭天、祭祖、祈愿来年风调雨顺、国泰民安。那场面,必定是旌旗蔽日,仪仗森严,钟鸣鼎食,充满了帝国的威仪与秩序。
一边是市井民间的狂欢喜庆,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与原始的张力;一边是宫廷庙堂的庄严祭祀,彰显着权力的威严与天命的归属。
这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,在同一座城市,同一个节日里,同时上演,彼此呼应,又界限分明。它们共同构成了长安的腊日,构成了这个庞大帝国复杂而多元的肌理。
陈默站在熙攘的人群中,感受着来自民间的滚烫活力,倾听着来自宫阙的庄严回响,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。
这就是大汉,既有踏歌狂欢的里巷,也有钟鸣鼎食的朝堂。他既想融入这鲜活的人间烟火,也渴望窥探那至高的权力核心。
节日的喧嚣持续了整整一天。直到夜幕降临,街上的人群才渐渐散去,留下了满地的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欢庆气息。
陈默拖着有些疲惫却兴奋未消的身体回到货栈。阿旺等人也刚回来,正围在一起,兴奋地交流着今天的见闻,分享着各自买来的小玩意儿和吃食。
“陈小哥,今天可算开了眼吧?”阿旺递给他一小块腊祭用的“胙肉”,得意地说,“咱们长安的腊日,够热闹不?”
陈默接过肉,重重地点了点头,咬了一口,肉香满溢。
“热闹,真热闹。”他笑着说,心里却补充了一句:不仅热闹,更让他看到了一个更加立体、更加真实的大汉长安。
节日的狂欢终将落幕,但这座城市带给他的震撼与思考,却如同那未央宫的钟声,久久回荡在心底。他知道,自己与这座城市的羁绊,又深了一层。
(第四十一童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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