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，洒在院中新堆放的一排排密封陶罐上，折射出点点金光。林景云站在院子中央，手里拿着几张刚绘制好的图样，神情专注。
阿武快步从外面走进来，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：“少爷，又赶制出三十个真空蒸罐！按照您的图纸，用耐火黏土加固了，密封性更好，效率也提升了不少！”
“很好。”林景云微微颔首，将手中的图样递给阿武，“这是包装的设计，你看看。”
阿武接过图样，眼神立刻被吸引。图样上绘制的并非寻常的粗布口袋或草纸包，而是一种小巧玲珑的白瓷罐。罐身线条流畅，素雅洁白，上面用靛蓝色的釉料勾勒出几笔写意的远山流云图案，下方则端正地写着三个篆字——“霜雪盐”。在另一张图样上，则是一个略大的楠木盒子，内里似乎衬着明黄色的丝绸，刚好能容纳那白瓷小罐。
“少爷，这……这包装也太讲究了吧？”阿武咂舌道，“咱们的盐虽然好，可弄这么精美的罐子和盒子，成本可就上去了。昆明城里的老百姓，怕是舍不得买这么贵的盐。”
林景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：“阿武，谁说我们的霜雪盐，是要卖给昆明城里的普通百姓？”
阿武一愣：“不卖给他们？那卖给谁？难道还指望那些洋人来买？”他对布兰德商行可是恨得牙痒痒。
“洋人自然也会买，但不是现在。”林景云走到一个刚制好的真空蒸罐旁，轻轻拍了拍温热的罐壁，“我们的霜雪盐，品质远胜市面上所有的盐，包括那些所谓的‘贡盐’。这样的好东西，岂能一开始就陷入和洋盐、官盐在本地市场的价格泥潭？”
他转过身，目光锐利地看着阿武：“阿武，记住，好东西要卖出好价钱。这雪盐，不仅仅是盐，它是我们林家翻身的资本，是我实业兴邦计划的第一块基石。它必须一开始就站在最高端的位置。”
“最高端？”阿武似懂非懂。
“没错。”林景云拿起一张印着“霜雪盐”字样的纸签，“你看这名字，霜雪盐，纯净、珍贵。再看这包装，白瓷为罐，楠木为盒，内衬丝绸。我们还要在罐身上加印一行小字——‘御贡品质’。”
“御贡品质？”阿武眼睛瞪得溜圆，“少爷，这……这可是犯忌讳的！万一被官府知道了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林景云摆摆手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，“我们只说是‘御贡品质’，意指此盐品质堪比贡品，并非冒充贡品。况且，这第一批盐，我们根本不打算在云南境内销售。”
“不……不在云南卖？”阿武彻底糊涂了，“那我们费这么大劲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为了赚大钱，赚那些真正有钱人的钱！”林景云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自信，“云南市场太小，而且被官盐和洋盐搅得乌烟瘴气。我们要把眼光放得更远，放到上海，放到广州！那些地方的租界里，达官显贵、豪商巨贾云集，他们不缺钱，缺的是真正能彰显身份和品味的好东西！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解释道：“我们的霜雪盐，以如此精美的包装，打着‘御贡品质’的名号，直接运到上海、广州的洋行和高端商号里去卖。你想想，那些见惯了粗盐、劣质洋盐的有钱人，看到如此洁白细腻、包装精美的雪盐，会是什么反应？他们会觉得新奇，会觉得这才是他们应该享用的东西！价格？对他们来说，只要东西够好，价格从来不是问题！”
阿武听得心潮澎湃，少爷的思路总是如此天马行空，却又似乎直指要害。他仿佛已经看到，那些精美的白瓷罐被摆在上海滩最豪华的商铺里，引来无数惊叹的目光。
“少爷英明！”阿武由衷地赞叹道，“这样一来，我们不仅能卖出高价，快速回笼资金，还能一举打响‘霜雪盐’的名头！到时候，这‘御贡品质’的名声传回来，云南本地的富户怕是也要抢着买了！”
“正是此理。”林景云赞许地看了阿武一眼，“所以，包装一定要做到极致的精美，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。我要让每一个见到霜雪盐的人，都觉得它物有所值，甚至物超所值。这叫品牌塑造。”
“品牌塑造？”阿武咀嚼着这个新鲜的词语。
“对，品牌。”林景云耐心解释，“就是让‘霜雪盐’这三个字，代表着最高品质、最尊贵的身份象征。我们要把它打造成盐中之王！”
“盐中之王！”阿武握紧了拳头，眼中光芒大盛，“少爷放心，我这就去找城里最好的瓷器匠和木匠，一定把这包装做得比图样上还精美！”
“嗯，记住，要秘密进行，不能走漏半点风声。”林景云叮嘱道，“找几个可靠的弟兄，分开去办，不要引起注意。尤其是‘御贡品质’这几个字，更是要小心。”
“明白！”
“另外，”林景云话锋一转，“主宅那边，有什么动静？”
提到主宅，阿武脸上的兴奋冷却了几分，低声道：“还是老样子。老爷四处托关系，变卖了好几处铺面和田产，听说凑了将近四十万两，还在想办法。夫人……夫人病得更重了，整日以泪洗面。”
林景云的眼神冷冽如冰。四十万两，就这么打了水漂。若是投入到雪盐的生产和推广中，足以在短短几个月内，建立起覆盖整个西南的销售网络，甚至将触角伸向更远的地方。
林伯山啊林伯山，你真是糊涂到了极点！官场是那么好通融的吗？林景辉勾结洋人，倾销洋盐，证据确凿，背后还有总督府和自己在推动，岂是金钱能够摆平？这笔钱送进去，不过是肉包子打狗，有去无回，只会加速主宅的灭亡。
“哼，愚不可及。”林景云冷哼一声，“由他们去吧。我们做好自己的事。第一批雪盐，大概能产出多少？”
阿武估算了一下：“按照现在的效率，十天之内，大约能产出五千斤左右的精盐。”
“五千斤……”林景云沉吟片刻，“足够了。包装的事情要抓紧，同时，联系我们在上海和广州的秘密渠道，必须是最可靠、最稳妥的。第一批货，不容有失。”
“是！我这就去安排！”阿武领命，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等等，”林景云叫住他，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银元，“这些钱你拿着，去给弟兄们改善一下伙食，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。另外，给你家里也送些回去。”
阿武看着那沉甸甸的钱袋，眼眶有些发热：“少爷，这……”
“拿着吧。”林景云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跟着我，不会亏待你们。我们的好日子，还在后头。”
“谢少爷！”阿武不再推辞，重重地点了点头，转身大步离去。
林景云目送阿武离开，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些静静矗立的真空蒸罐。它们就像一只只蓄势待发的猛兽，即将喷吐出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白色火焰。
他缓缓摊开手掌，仿佛又看到了那洁白如雪的盐晶。
布兰德商行，你们的噩梦，才刚刚开始。
林家主宅，你们的黄昏，也已经降临。
而我，林景云，将带着这霜雪盐，开创一个属于我的时代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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