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号审讯室,昏暗、潮湿,
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,两把吱呀作响的椅子。
一盏低瓦数的灯泡悬在头顶,散发着惨白的光晕,在李红兵惨无人色的脸上投下晃动的、如同鬼魅般的阴影。
徐祥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后面,像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山。
两个心腹干警如同门神,一左一右站在李红兵身后,眼神冰冷。
“徐姐夫,徐所长!”
“闭嘴!谁是你姐夫?”徐祥一声厉喝。
李红兵懵了,以前可是在一个桌子上喝过酒,沾了程小果的光,自己喊过姐夫,但是徐祥可是答应过的啊?
“李红兵。”
徐祥对于李红兵的拎不清有些恼怒,
此时他的声音不高,甚至有些平淡,
就是在撇清和李红兵的关系,
看似安抚的语气语调,
但在密闭死寂的空间里,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李红兵的脖颈,
“知道为什么‘请’你到这‘一号’来吗?”
他特意加重了“请”和“一号”两个字。
谁都知道,一号审讯室是徐祥的“自留地”,专门处理“棘手”问题的地方。
“徐…徐叔…徐所长…”
李红兵吓得魂飞魄散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
“我…我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…想给王卫东那小子添点堵…真没想伤人…那刀子…就是吓唬吓唬…”
“添堵?吓唬?”
徐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,
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,
拿起桌上那个布包,慢条斯理地打开,
将崭新的粮票和厚厚一沓大团结摊开在桌面上,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诱人又致命的光泽。
“那这些呢?供销社昨天刚丢的钱财,怎么就这么巧,‘跑’到你口袋里去了?
还人赃俱获,铁证如山!
持械冲击婚礼现场意图伤人,加上盗窃国家重要物资财产,数额巨大!
李红兵,你脑子清醒点,
自己算算,这两样加起来,够不够吃一粒‘花生米’(枪毙)?
嗯?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惊雷炸响在狭小的空间里。
李红兵浑身剧震,如遭雷击,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,
嘴唇哆嗦着,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几乎要瘫软下去。
“徐所长…饶命…饶命啊…我冤枉…这钱和票…是…是…”
“是什么?”
徐祥猛地一拍桌子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震得桌上的东西都跳了起来,也震得李红兵肝胆俱裂!
“想说是捡的?
还是天上掉的?
李红兵!”
他身体前倾,
那张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脸此刻在阴影下显得格外狰狞,
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,
死死勾住李红兵涣散的瞳孔,
“抵赖,死路一条!
现在能救你这条狗命的,只有一条路——老老实实,给我交代清楚!
说!
是谁指使你去偷供销社的?
是不是王卫东?
他是不是跟你串通好了,故意栽赃陷害你,好在你闹事的时候人赃并获?
嗯?!”
他竟然想把脏水反泼到王卫东身上,试图将盗窃案定性为“陷害”!
李红兵彻底懵了,大脑一片空白,下意识地摇头:
“不…不是…是我自己…没人指使…”
“你自己?”
徐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他缓缓站起身,绕过桌子,一步步逼近李红兵。
皮鞋踩在水泥地上,发出“嗒、嗒、嗒”的轻响,每一下都像踩在李红兵的心尖上。
他走到李红兵面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吓得缩成一团的废物,
声音压得极低,却像毒蛇的嘶鸣,
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威胁和浓重的血腥气:
“李红兵,你抬头看看我。”
徐祥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,又蕴含着刺骨的寒意,
“你以为我徐祥是靠什么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的?
是靠心慈手软吗?
是靠相信你这种蠢货的鬼话吗?”
他微微弯下腰,凑近李红兵的耳朵,用只有两人能勉强听清的气声说道:
“你家里,还有娘吧?
听说你老娘风湿病挺重,一到阴雨天就疼得下不了炕?
你那个病秧子二姐李招娣,离了药罐子能活几天?
还有你那些本家兄弟……呵,
三水湾大队的‘先进生产队’红旗,还想不想挂了?
你们李家的名声,还要不要了?
嗯?”
他每说一句,李红兵的身体就剧烈地抽搐一下,眼神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。
这是赤裸裸的、毫不掩饰的威胁!
用他至亲的安危和整个家族的命运前程来逼迫他就范!
徐祥很满意李红兵的反应,
他直起身,掏出一包“大前门”,慢悠悠地点上一支,深深吸了一口,烟雾缭绕中,他的眼神显得更加阴鸷难测。
“红兵啊,”
他的语气忽然“语重心长”起来,仿佛一个敦厚的长辈在教导迷途的晚辈,
“听叔一句劝。
年轻人,走错了路,踩了红线,不可怕。
可怕的是,一条道走到黑,撞了南墙还不回头!
那可真就是死路一条,神仙难救!”
他吐出一个烟圈,烟雾在惨白的灯光下扭曲变幻。
“就像一棵树,长歪了枝杈,及时砍掉,还能成材。
要是硬顶着风,非要往悬崖边上长,那最后的结果,就是连根拔起,劈碎了当柴烧,一点渣都不剩!”
他的声音陡然转冷,如同冰锥刺骨,
“今天这事儿,闹得够大了!持刀、盗窃,哪一条都够把你钉死在耻辱柱上!
现在,你唯一能做的,就是把你的狗嘴给我闭严实了!
把舌头给我捋直了!
就按我说的写:
是你自己!
鬼迷心窍!
想报复王卫东!
偷了供销社的钱和票!
想去买酒喝!
去买烟抽!
去快活!
听明白了吗?
其他的,一个字都不准提!
特别是……”
徐祥见李红兵不上道,只能退而求其次,
身子猛地凑近,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李红兵,
一字一顿,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:
“关于‘某些人’!
关于‘某些地方’!
关于‘某些东西’!
你要是敢在认罪材料里,或者跟任何人,哪怕是在梦里,敢吐露半个相关的字……”
他故意停顿了一下,
欣赏着李红兵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,
然后缓缓地、用气声吐出最后的判决:
“我保证,你,还有你们李家,会死得很难看,很…难…看。听清楚了吗?”
“听…听清楚了…徐叔…徐所长…我听清楚了…”
李红兵涕泪横流,裤裆一热,一股腥臊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,顺着条凳流到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他彻底崩溃了,像一滩真正的烂泥瘫软下去,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求生的呜咽。
“哼!废物!烂泥扶不上墙!”
徐祥厌恶地皱紧眉头,后退两步,用手帕使劲扇了扇面前的空气,仿佛要驱散那令人作呕的尿骚味和失败者的气息。
“把他拖下去!
单独关押!
严加看管!
没我的命令,一只苍蝇也不准靠近!
让他自己好好‘清醒清醒’!
想通了,就按我刚才教他的,一字不差地写认罪材料!
天亮之前,我要看到!”
两个心腹干警立刻上前,像拖死狗一样,粗暴地将瘫软在地、浑身恶臭的李红兵架了起来,拖出了审讯室。
地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水渍。
审讯室里只剩下徐祥一人。
他走到窗边,猛地推开那扇积满灰尘的小窗,冷冽的夜风灌了进来,吹散了些许污浊的空气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又狠狠吸了一口烟,烟头的红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,如同鬼火。
“王卫东…王卫国…”
他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,声音里充满了阴冷的恨意和掌控一切的自信,
“想跟我徐祥斗?
毛都没长齐呢!
李红兵这块烂泥,现在捏在我手里,他就是块石头,也得给我老老实实闭嘴!”
他确信,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下,李红兵绝对不敢攀咬出程小果,更不敢提那批要命的水库钢筋。
只要李红兵认下“个人报复盗窃”的罪名,
把案子定性为孤立事件,等风头稍微过去,以他在本地的关系和黑市的手段,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去了。
到时候,有的是办法炮制王卫国、王卫东兄弟!
他吐出一口浓烟,仿佛将胸中的算计和狠毒都吐了出来,脸上恢复了那种惯常的、掌控一切的阴沉与笃定。
然而,他并不知道,
就在他自鸣得意地关上审讯室的门,以为自己成功捂住了盖子时,真正的猎人,早已在黑暗中锁定了他的咽喉。
王卫东已经开始算计,将他置于死地!
审讯室的阴冷气息似乎还黏在徐祥的绿呢子大衣上。
他跨上那辆崭新的长江750挎斗摩托车,
引擎粗暴的轰鸣声,在寂静的公社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,仿佛在宣泄他内心的烦躁与不安。
李红兵那滩烂泥是暂时按住了,但这小子就是个定时炸弹!
王卫东、王卫国这两兄弟,
尤其是那个王卫东,最近风头太盛,频频坏他好事,必须得敲打敲打,更要摸清他的底细!
“去红星公社,三水湾大队!快点!”
徐祥对着驾驶员兼心腹的小刘吼道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。
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,冲出公社大院,卷起一路尘土,朝着程小果的老巢疾驰而去。
与此同时,正在自家小院角落里,看似悠闲劈柴实则空间感知全开的王卫东,心头猛地一跳!
一股强烈、阴冷、带着浓浓敌意和审视意味的精神波动,如同黑夜中的探照灯,正从公社方向沿着土路迅速扫来!
这感觉……与那晚在程小果家柴垛后感知到的、属于幕后黑手的气息高度吻合!
而且,更近了!
“徐祥!”王卫东瞬间确定了目标。
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
“终于按捺不住,亲自下场了?也好,省得我再去找你。”
他放下斧头,对正在晾衣服的林白芷说:“白芷,我进山转转,看能不能再弄点山货。”
语气轻松平常。
林白芷不疑有他,温柔叮嘱:“小心点,早点回来。”
王卫东应了一声,背上那杆老旧步枪,步履看似随意,实则方向明确地朝着村后通往黑瞎子岭的山路走去。
他的空间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,牢牢锁定着那辆轰鸣的摩托车,和上面那个散发着阴鸷气息的目标。
······
摩托车粗暴地停在程家气派的砖瓦小院前,惊得几只土鸡扑棱棱乱飞。
徐祥不等小刘熄火,就阴沉着脸跳下车,径直推开虚掩的院门。
程小果正躺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剔牙,看到徐祥这副模样,心里咯噔一下,
脸上却堆起笑容:
“哎哟,姐夫!什么风把您吹来了?快坐快坐!”
他示意旁边一个嗑瓜子的女伴回避。
“滚进去说!”徐祥看都没看那女伴,压低声音,语气不善,一把推开堂屋的门。
堂屋里,程小果的父亲,三水湾大队的主任程爱国,
表面德高望重,
实则与徐祥、程小果沆瀣一气,
此刻也闻声从里屋出来,看到徐祥的脸色,心头也是一紧。
“咋了?祥子?李红兵那小子没扛住?”
程爱国试探着问。
“扛是扛住了,暂时。”
徐祥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,
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大口,
眼神阴鸷,
“但那小子就是个没骨头的鼻涕虫!
吓一吓就尿裤子!
靠不住!”
他猛地放下茶杯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,目光锐利地扫过程小果和程爱国:
“我这次来,是给你们敲警钟!
最近,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!
特别是你,小果!”
“王卫东那小子,邪性得很!
刚当上护林员没几天,家里就三天两头飘肉香!
昨天又搞出这么大阵仗,把李红兵折进去了!
连带着王卫国那个愣头青也跳得欢!”
“我怀疑这小子背后有人!
或者他本身就不简单!
你们在村里,给我把眼睛放亮点!
摸清楚他每天到底在山上干什么!
跟什么人接触!
还有他家那个新娶的知青媳妇,也留意着点!”
“那批‘货’(水库钢筋),给我捂严实了!
钥匙藏好了!
风声紧,最近谁敢动,我扒了他的皮!”
“记住!
低调!再低调!别给我惹事!
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,李红兵就是前车之鉴!
我保不了你们!”
徐祥的声音压得很低,却字字带着寒意和警告。
程小果脸上那点假笑彻底没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怕和怨毒:
“知道了,姐夫。王卫东那小子,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!
你放心,我找人盯死他!”
程爱国也连连点头:“姑爷你放心,大队里我会看着,保证不出乱子。”
就在程家密谋之时,村后山梁的密林中,王卫东如同融入环境的磐石,静静伏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。
空间感知如同最高倍数的望远镜和窃听器,清晰地“看”着程家堂屋里三人的嘴脸,“听”着他们压低声音的密谋。
徐祥对“那批货”的紧张,对王卫东的忌惮和调查意图,暴露无遗。
“果然是你,徐祥。
勾结间谍,
操控黑市,
侵吞国家物资,现在还想摸我的底?”
王卫东心中冷笑,“既然你自己送上门,还带着这么多‘线索’,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
他故意释放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,
然后迅速收敛,
朝着黑瞎子岭更深、更险峻、人迹罕至的野猪沟方向“仓皇”移动。
动作看似笨拙,却在密林中留下足够清晰的痕迹——折断的细枝、踩踏的苔藓、若有若无的喘息声。
徐祥在程家匆匆交代完,心中那股不安并未消散。
王卫东这个名字,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。
他决定亲自去王卫东家附近转转,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成色。
“小刘,你在这等着。”
徐祥对驾驶员吩咐,自己则背着手,迈着官步,朝着王卫东家所在的村东头踱去。
他刻意避开大路,沿着村边的小道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王家的院落。
王家小院安静祥和,炊烟袅袅,闫桂芬正在灶间忙碌,几个孩子在院里玩耍,看不出任何异常。
徐祥皱了皱眉,正准备离开,目光却被王家院墙角落一堆新鲜的、带着泥土的狍子蹄印吸引了!
这蹄印的方向……指向村后山林!
联想到王卫东是护林员,徐祥心中一动:
这小子刚回来不久,可能又进山了?
他想起程小果说过王卫东经常能弄到野味。
一个念头冒出来:跟上去看看!说不定能发现点这小子在山里的秘密!
他立刻返回程家,对小刘说:“摩托车钥匙给我,你在程支书家等着,我进山转转,视察一下护林防火。”
冠冕堂皇的理由信手拈来。
徐祥骑上摩托,沿着村后土路,一直开到山脚下摩托无法通行的地方。
他锁好车,拔出五四式手枪,深吸一口气,
凭着多年从警的追踪经验,
辨认着地上新鲜的足迹和折断的枝条,
朝着王卫东故意留下的痕迹方向,一头扎进了幽深的山林。
越往深处走,林木越密,光线越暗。松涛阵阵,鸟鸣幽幽,更添几分阴森。
徐祥的心头莫名地有些发毛,
他握紧了枪,
警惕地观察着四周。
王卫东留下的痕迹时断时续,仿佛在故意引诱他走向更深处。
“妈的,这小子钻哪去了?”徐祥低声咒骂,抹了把额头的汗。
不知不觉,他已经深入野猪沟腹地,四周都是参天古木和嶙峋怪石,寂静得可怕。
就在这时,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开阔的林中空地边缘,一个身影一闪而过!
深色的衣服,背着枪,正是王卫东!
“站住!王卫东!”
徐祥精神一振,厉声喝道,同时举枪瞄准!
他下意识地认为王卫东是发现了他想逃跑。
然而,就在他全神贯注瞄准前方身影的刹那!
异变陡生!
他脚下看似坚实、覆盖着厚厚落叶的地面,毫无征兆地——**消失了**!
不是塌陷!是如同空气般凭空消失!徐祥只觉得脚下一空,整个人瞬间失重,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,便一头栽了下去!
手中的枪也脱手飞出!
不是坑洞!是空间入口!
王卫东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空地中央,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。
他刚才利用空间之力,
制造了一个极其逼真的,
自己的虚影吸引徐祥全部注意力,同时在徐祥脚下瞬间打开了一个通往太初小世界的门户!
·····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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