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肃要来当阳的消息,是随着一车江东特产锦缎和两坛会稽老酒一起送到的。
礼单送到太守府时,张飞正趴在院子里,给儿子当“大马骑”。小张继揪着爹爹的头发,笑得口水直流。陈沅接过拜帖,轻声念道:“江东鲁肃,敬问张将军安。闻将军造奇器,可利万民,肃心向往之。不日将登门求教,万望拨冗一见。”
“鲁子敬?”张飞从地上爬起来,拍拍身上的土,把儿子举到肩上,“他来干啥?看俺的铁牛?”
陈沅将拜帖收好,柔声道:“鲁子敬是江东重臣,周瑜卧病,如今江东事务多由他主持。此来定非只为观器。”
张飞挠挠头,把小张继递给妻子:“媳妇儿,你说咋办?让他看还是不让他看?”
“看自然是要看的,”陈沅一边给儿子擦口水,一边思忖,“但不能全看。将军不是说,蒸汽机最关键的几个部件,外行人看不明白吗?”
张飞眼睛一亮:“对!俺可以把锅炉外壳做得花里胡哨,但内部结构藏起来!再弄几个假零件摆着,真真假假,让他猜去!”
陈沅忍俊不禁:“将军这法子……倒也别致。”
三日后,鲁肃到了。
这位江东重臣四十出头,面庞方正,三缕长须,一身青色儒袍,看着就像个温和的教书先生。他带着十几个随从,还有两个年轻文士——一个叫顾雍,一个叫严峻,都是江东才俊。
张飞率众在城门口迎接。他今日特意穿了官服,可小张继早上吐奶,弄脏了前襟,临时换了件半新不旧的袍子,领口还有点歪。
“鲁先生远道而来,有失远迎!”张飞拱手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文雅点。
鲁肃连忙还礼:“张将军威震天下,肃今日得见,三生有幸。”他目光扫过张飞歪斜的领口,眼中闪过一丝笑意,却很快掩饰过去。
寒暄一番,众人进城。鲁肃一路观察,见当阳街道整洁,市井繁荣,百姓面色红润,不禁暗暗点头。
到了太守府,陈沅已备好茶点。她今日穿了身淡紫色襦裙,发髻梳得一丝不苟,抱着孩子盈盈一礼:“鲁先生万福。”
鲁肃连忙起身:“夫人不必多礼。”他看了眼陈沅怀中的小张继,笑道,“小公子眉目清秀,将来必成大器。”
小张继不怕生,朝鲁肃“啊啊”伸手。鲁肃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玉锁:“小小见面礼,望夫人笑纳。”
陈沅得体谢过,命侍女收下。她举止优雅,谈吐不俗,让鲁肃带来的两个年轻文士都暗自惊叹——早听说张飞娶了个书香门第的女子,果然名不虚传。
茶过三巡,鲁肃切入正题:“听闻将军造出‘铁牛’,可引水耕地,肃心痒难耐,不知可否一观?”
“好说好说!”张飞一拍大腿,“不过今日天色不早,机器在城西工坊,走过去得小半个时辰。不如明日再去?今晚俺做东,请先生尝尝当阳特色——火锅!”
“火锅?”鲁肃一愣。
张飞嘿嘿一笑:“保准先生没吃过!”
鲁肃见张飞热情,也不好推辞。只是他注意到,说到“火锅”时,陈沅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,心中不禁好奇。
傍晚,太守府后花园。
张飞亲自指挥仆役搬来一个特制的大铜炉——这是他按记忆中的老北京铜锅仿制的,中间有个烟囱。炉子摆在石桌上,底下烧着炭火。
鲁肃和顾雍、严峻围坐,看着桌上摆满的生肉片、青菜、豆腐,面面相觑。
“将军,这是……要生吃?”顾雍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非也非也!”张飞得意洋洋,“看好了!”
他夹起一片羊肉,在滚开的汤锅里涮了涮,肉片很快变色,然后蘸了蘸面前小碗里的酱料——那是他用豆酱、麻油、茱萸(代替辣椒)调的。
“尝尝!”张飞把肉片放进鲁肃碗里。
鲁肃犹豫片刻,还是夹起放入口中。羊肉鲜嫩,酱料咸香微辣,热气腾腾,滋味确实独特。
“妙啊!”鲁肃眼睛一亮,“此等吃法,前所未见!”
顾雍、严峻也尝试起来,个个赞不绝口。
陈沅坐在张飞身边,默默给丈夫调着蘸料。她面前的酱碗里,茱萸放得很少——她知道张飞胃不好,吃太辣会难受。
酒过三巡,气氛热络起来。鲁肃看似随意地问:“张将军这‘铁牛’,不知用了什么原理?肃虽愚钝,却也读过《墨子》《考工记》,从未见过这般能自行转动的机械。”
张飞正涮着一片毛肚,闻言随口道:“其实简单,就是烧开水,水变汽,汽推活塞,活塞带轮子……”他忽然意识到说多了,赶紧闭嘴。
但鲁肃已经抓住关键:“水变汽?可是《淮南子》中‘汤沸气腾’之理?只是如何让气推活塞?”
张飞心里暗骂自己嘴快,正不知如何回答,陈沅轻轻放下筷子,柔声道:“鲁先生博学。其实原理确如将军所言,只是其中精巧处,在于密封与传动。妾身愚见,这就像人吹风车——气足则车转,气弱则车停。将军不过是让水汽代人之力罢了。”
她这番解释,既说明了原理,又没透露关键技术,还用了容易理解的比喻。鲁肃听罢,抚须点头:“夫人高见。只是这‘密封’二字,怕是关键中的关键。”
张飞赶紧打哈哈:“喝酒喝酒!这毛肚要涮七上八下,老了就不好吃了!”说着亲自给鲁肃夹菜。
鲁肃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,便顺势转了话题。不过他心中已有数:张飞夫妇,一个粗中有细,一个外柔内刚,都不简单。
宴席将散时,出了个小插曲。
小张继被奶娘抱来给爹爹请安。张飞喝得有点高,抱起儿子就要亲,结果小家伙一泡尿,精准地浇在了爹爹新换的袍子上。
满桌寂静。
张飞举着儿子,一脸懵。鲁肃等人想笑又不敢笑,憋得辛苦。
陈沅起身,从容地从丈夫手中接过孩子,递给奶娘,然后对鲁肃歉然一笑:“让先生见笑了。孩子还小,不懂事。”
她又转向张飞,温声道:“将军,衣衫湿了,易着凉。沅陪您去更衣。”说着自然地挽起丈夫的手臂,对客人颔首,“诸位请慢用,妾身失陪片刻。”
一场尴尬,被她轻轻化解。
鲁肃看着夫妇二人离去的背影,心中感慨:这张飞,真是娶了个贤内助。
后院厢房里,张飞一边换衣服一边嘟囔:“这小兔崽子,专挑时候尿……”
陈沅帮他整理衣襟,柔声道:“继儿这是喜欢爹爹呢。再说,鲁先生看将军出糗,反而会觉得将军真性情,不是心机深沉之辈。”
张飞一想,乐了:“还是媳妇儿聪明!”
次日,参观蒸汽机。
张飞果然按计划做了手脚。锅炉外壳漆得锃亮,还画了祥云图案;几个假齿轮涂了金粉,摆在显眼处;真正的关键部件——气缸、活塞、冷凝器,都藏在装饰性的外壳里。
鲁肃围着机器转了三圈,时而俯身细看,时而沉思。顾雍和严峻拿着纸笔,拼命记录。
“将军,”鲁肃指着一个假齿轮,“此轮为何镀金?”
张飞面不改色:“哦,那是‘镇器之宝’,俺请高僧开过光,保机器平安!”
陈沅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。
鲁肃似笑非笑,也不戳破。他又问了些问题,张飞半真半假地回答,实在答不上来,就哈哈一笑:“这个嘛……天机不可泄露!”
参观结束,鲁肃提出想看看机器耕地。张飞早有准备,带他们到城东已经耕好的田边,让蒸汽机空转演示——反正犁头入土的深度、牵引力的真实数据,他们看不出来。
回城的路上,鲁肃忽然说:“张将军,肃有一言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“先生请讲。”
“将军之器,确为神物。然怀璧其罪,如今曹丞相、我江东,乃至天下诸侯,皆已瞩目。”鲁肃神色郑重,“将军虽勇,能挡明枪,可能防暗箭否?”
张飞收敛笑容:“先生的意思是?”
“肃愿为将军与吴侯牵线。”鲁肃诚恳道,“若将军愿与江东共享此技,吴侯必保将军与当阳平安。届时孙刘联手,共抗曹贼,岂不美哉?”
张飞还没回答,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。一骑飞奔而至,马上的信使滚鞍下跪:“将军!襄阳急报!主公与军师已到城外十里!”
张飞和鲁肃都是一愣。
“大哥和军师来了?”张飞大喜,随即对鲁肃笑道,“鲁先生,这事俺得和大哥商量。不如同去迎接?”
鲁肃心中暗叹时机不巧,但也只得点头。
城门外,刘备的车驾已经到了。
刘备今日穿了一身简朴的葛袍,诸葛亮羽扇纶巾,两人并骑而来,身后跟着赵云和百余名亲兵。
“大哥!军师!”张飞大步迎上。
刘备下马,握住张飞的手,上下打量:“三弟,你瘦了。”他转头看到鲁肃,微微一怔,随即笑道,“子敬也在?真是巧了。”
鲁肃连忙行礼:“见过刘皇叔,诸葛先生。”
诸葛亮羽扇轻摇,目光扫过张飞,又扫过鲁肃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他笑道:“肃之此来,可是为观翼德的‘铁牛’?”
“正是。”鲁肃也不隐瞒,“今日得见,果然神乎其技。”
“既如此,”诸葛亮看向张飞,“翼德,何不请子敬先生多留几日?正好主公也想看看那机器。”
张飞会意:“对对!鲁先生,多住几天!俺还没请你吃全鱼宴呢!”
鲁肃知道这是变相软留,但形势比人强,只好笑道:“那便叨扰了。”
一行人进城。刘备边走边问张飞生活起居,张飞乐呵呵地回答,说到儿子尿自己一身时,刘备哈哈大笑,诸葛亮也忍俊不禁。
到了太守府,陈沅已带着孩子在门口迎接。她今日换了身庄重的深衣,行礼一丝不苟:“妾身陈沅,拜见主公,拜见军师。”
刘备连忙虚扶:“弟妹不必多礼。”他看向小张继,眼中满是慈爱,“这就是继儿?来,让伯父抱抱。”
小张继也不认生,被刘备抱着,竟然伸手去抓他的胡子。众人又是一阵笑。
安顿好后,刘备、诸葛亮、张飞在书房密谈。鲁肃被安排在客院休息,实则有人“陪同”。
书房里,张飞把蒸汽机的事、蔡家的阴谋、鲁肃的来意,一五一十说了。
刘备听完,沉吟道:“三弟,你这机器,真能改变农耕?”
“千真万确!”张飞激动起来,“大哥,俺算过了,一台蒸汽机一天能耕五十亩地,顶二十头牛!要是造出十台,当阳的耕地面积能翻一番!粮食够了,就能养更多兵,练更强军!”
诸葛亮轻摇羽扇:“翼德所说‘生产力’,亮细思之,确有道理。只是……”他看向张飞,“此器可能用于战事?”
张飞一愣,随即眼睛发亮:“能!太能了!军师你想,要是把这机器装到船上,逆水行舟不再靠人力拉纤,水师速度能快一倍!要是造出能拉的炮车……”
他越说越兴奋,手舞足蹈。刘备和诸葛亮听得神色凝重。
“三弟,”刘备按住他的手,“此器若用于战事,确是利器。但正如鲁子敬所言,怀璧其罪。曹操若知,必倾力来夺;孙权若不能得,也可能毁之。”
诸葛亮接话:“所以鲁肃此来,既是试探,也是交易。他江东想要技术,又怕我们不给,故而先礼后兵。”
张飞挠头:“那咋办?给还是不给?”
“给,但不能全给。”诸葛亮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,“可仿效秦之‘远交近攻’。曹操近在咫尺,是为大敌;江东远在长江下游,暂无直接冲突。可与江东共享部分技术,换其支持,共抗曹操。”
刘备点头:“孔明所言极是。只是这‘部分技术’,如何把握?”
三人商议良久,最后定下策略:给江东蒸汽机的基本原理和简单应用(如抽水),但核心的改进技术、军用潜力,暂不透露。
谈完正事,刘备忽然笑道:“三弟,听说你弄了个‘火锅’?今晚可否尝尝?”
张飞一拍胸脯:“包在大哥身上!”
当晚,火锅宴又开。
这次人多,摆了三大桌。刘备、诸葛亮、鲁肃、赵云坐主桌,张飞作陪,陈沅带着女眷在屏风后另开一桌。
张飞亲自演示涮肉,结果太兴奋,一片毛肚掉进锅里找不着,他挽起袖子就要下手捞,被陈沅轻轻拉住。
“将军,”陈沅递过长筷,“用这个。”
张飞嘿嘿一笑,接过筷子。这一幕被刘备看见,笑道:“三弟,你如今也有人管着了。”
众人皆笑。张飞也不恼,得意道:“那是!俺媳妇儿管得好!”
席间,诸葛亮看似随意地问起蒸汽机的细节。张飞有了白天和大哥军师的商议,回答得很有分寸:该说的说,不该说的打哈哈。
鲁肃几次想把话题引向深层技术,都被诸葛亮或刘备巧妙带过。
酒酣耳热时,鲁肃再次提出合作意向。刘备举杯道:“子敬,孙刘本是同盟,共抗曹贼。翼德所造之物,若能利天下,自当共享。只是具体如何共享,还需从长计议。”
这话说得漂亮——既答应了合作,又没定下具体条款。
鲁肃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,便举杯相贺:“皇叔高义!肃回江东后,必禀明吴侯,共商大计。”
宴席散后,张飞送鲁肃回客院。回来时,见书房灯还亮着,进去一看,刘备和诸葛亮还在。
“大哥,军师,还不歇息?”
诸葛亮示意他坐下:“翼德,鲁肃明日便走。他走之后,曹操必有动作。你要早做准备。”
张飞点头:“俺知道。工坊那边,俺已经加了三道岗。王虎日夜巡逻,生人靠近格杀勿论。”
“还不够。”刘备正色道,“三弟,从今日起,你身边亲兵增加至两百。工坊工匠,全部造册,家眷集中安置。非常时期,不可大意。”
诸葛亮补充:“还有一事。亮观那蒸汽机,虽已能转,但笨重粗糙。若能改进,使其更小、更轻、更快,方为大用。翼德可能做到?”
张飞挠头:“能是能,但需要时间,还需要……更好的材料。现在用的铁杂质太多,容易裂。”
“材料之事,亮来想办法。”诸葛亮羽扇轻摇,“襄阳有匠人善炼精铁,可调来当阳。另外,所需银钱,主公已批了。”
张飞大喜:“有军师这句话,俺就放心了!”
正说着,门外传来孩子的哭声。原来小张继做噩梦醒了,奶娘哄不好,陈沅便抱来书房找爹爹。
张飞接过儿子,笨拙地拍着背:“乖儿子,不哭不哭,爹在这儿呢……”
说来也怪,小张继闻到爹爹身上的味道,渐渐止了哭,小手抓着爹爹的衣襟,又睡过去了。
刘备看着这一幕,眼中满是温情:“三弟,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,做事更要周全。”
“大哥放心,”张飞抱着儿子,声音难得的轻柔,“俺晓得轻重。”
夜深了。
刘备和诸葛亮去歇息了。张飞抱着儿子,和陈沅慢慢走回后院。
“媳妇儿,今天累坏了吧?”张飞问。
陈沅摇头:“不累。倒是将军,今日应对得体,沅很欣慰。”
张飞嘿嘿笑:“那还不是媳妇儿教得好。”他顿了顿,低声道,“媳妇儿,你说俺造这些机器,到底对不对?今天看大哥和军师那么郑重,俺心里反而没底了。”
陈沅停步,月光下,她的侧脸温柔坚定:“将军,沅不懂军国大事。但沅知道,能让百姓多收粮食、少流血汗的事,就是对的。将军既然选了这条路,沅便陪将军走下去。”
张飞心头一热,空着的手握住妻子的手:“媳妇儿,谢谢你。”
怀中,小张继咂咂嘴,梦呓般喊了声:“爹……”
夫妻俩相视一笑。
月光洒满庭院。
而客院里,鲁肃并未入睡。他站在窗前,望着太守府的方向,对身后的顾雍说:“张飞此人,看似粗豪,实则大智若愚。更难得的是,他有刘备这样的兄长,诸葛亮这样的军师,陈沅这样的贤妻……江东若想得此技术,难矣。”
顾雍低声道:“那先生之意?”
“先回江东,禀明吴侯和周都督。”鲁肃转身,“不过,留几个人在当阳。不要轻举妄动,只需观察,记录张飞的一举一动。”
“是。”
同一片月光下,许都丞相府。
曹操拿着最新密报,冷笑:“刘备去了当阳?鲁肃也去了?好,好得很。传令:让校事府再加派人手,务必要拿到蒸汽机图纸!若拿不到……”
他眼中寒光一闪:“就让当阳,变成一片火海。”
暗夜中,几只信鸽扑棱棱飞向南方。
当阳城的平静,还能维持多久呢?
而此刻的张飞,正趴在床上,研究诸葛亮留下的一本《百工图》。陈沅在旁边缝补衣服,时不时抬头看看丈夫,眼中满是温柔。
小张继在摇篮里睡得正香,嘴角还带着笑,不知梦见了什么。
也许梦见了铁牛耕地,也许梦见了爹爹把他举高高。
也许梦见了,一个更好的时代。
喜欢我穿越成三国的猛张飞了请大家收藏:(m.bokandushu.com)我穿越成三国的猛张飞了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