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日后，清晨。
“哥！你快点嘛！”
林枫急得上蹿下跳，云隐舟却不紧不慢地瞥了她一眼，“急什么？”
“我们昨天可是跟司颂约好了，今天他给母亲庆完生辰，就想办法出门一趟，我们一起给他挑他的生辰礼，还说要给我的也备上！”
“有钱吗你就挑？”
云隐舟话音未落，林枫便一把扯住他，风似的跑出了客栈，“别酸了，齁死我了，他也说给你备上！”
“呵，我不要。”
“你不要的话我就选两份！”
“哼。”
云隐舟虽不甚情愿，却也任凭林枫拉着他，跑到了约定的地点。
司颂还未到，林枫一屁股坐到路边的石头上，晃着云隐舟的袖子，打断他运作灵力的进度，骄傲道，“哥，怎么样，我就说他人不错吧？”
“尚可。”
云隐舟收起灵力，面向司颂该来的方向，微微皱起了眉。
“嘁！哥，你嘴真硬，这两天你和我一起躲在司颂书房的时候，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林枫掰着手指头，细数云隐舟这两天说过的话，什么‘比她干净点’，‘比她听话点’，‘比她像人点’……甚至在看完几本书后，云隐舟还与司颂闲聊了几句，回来便说他很聪明。
“……”
耳旁是林枫叽哩哇啦的声音，云隐舟也不知道，分明都是些损她的话，这家伙为何如此骄傲，却也只得由着她神气。
他感知着周遭越来越多的行人，又静待片刻，神色突然一凝，沉声道，“不对劲。”
“？”
……
与此同时，另一边。
司颂愣愣地跪在檐下，面露茫然，眼睁睁看着何姨娘举起一把尖锐的剪子，毫不犹豫地将递上的香囊绞成碎布。
“娘……您不喜欢吗？”
“一天天就知道琢磨这些没用东西，该学的文章呢？学完了吗？”
撕扯完了香囊，何姨娘还觉不解气，目光愤恨地望向司颂，像是在看什么罪大恶极的仇人，掌间的碎布包裹着草药，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。
“娘……我不明白……”
司颂艰难开口，眼里似是有泪，“这不是没用的东西……娘，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……”
“开心？就你这副模样，我怎么可能开心！”
何姨娘占据高位，以一种极其失望的眼神，蔑着司颂，一字一顿清晰道，“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？”
“读书读书不行，习武也习不出名堂，一天天就知道摆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！丢死个人！”
“早知道这样，当年你一出生，我就该直接掐死你！！”
“娘……”
司颂突然抬起头，打断了她的话，一贯回避的目光直视她的双眼，“如果我真死了呢……您会开心吗……”
下一秒，何姨娘抡起的巴掌落在他脸上，长长的指尖刮出五道血痕，“有本事你就去！真是翅膀硬了！还敢顶嘴了？”
“……”
司颂惨惨一笑，伸手抚上脸颊，前两日尚未褪去了鞭痕与掌印交织，显得狰狞无比，他挣扎着起身，深深一拜，“姨娘，儿子知道了……我，去读书了。”
“做这副死样给谁看！有本事就把那个贱人的儿子踩在脚底下！”
在何姨娘的谩骂声中，司颂失魂落魄，踉跄地来到书房，涣散的目光落在藏于书架的瓷瓶上，随后，他轻轻掩上了房门。
屋外，何姨娘鲜红的唇齿碰撞，向着木然的侍女，向着杂草丛生的院子，向着四四方方的天，诉说自己的不幸……
屋内，司颂苦笑一声，捏紧了瓷瓶，拔出暗红的塞子。
“即便被逼到这种程度，你也不打算反抗吗？”
冰冷的声音突然自角落传来，司颂猛然顿住，却看到云隐舟一直立在书架的阴影后，空洞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动作。
“隐舟……我……”
自己是有一个亲兄长，但姨娘自幼便不许他提起，所以，这个总是随林枫一同出现，只会占据书房一角看书的‘哥哥’，在很大程度上填补了司颂对于兄长的仰慕。
闻言，他垂下头，痛苦道，“抱歉，我真的受不了了……”
“那你喝吧。”
云隐舟合上眼睛，一如前两日那般，取下书架上的藏书，以感知翻阅。
“我……”
司颂愣在原地，捏着瓷瓶的指尖颤抖起来。
“我不会劝你，但，我希望你是自己想清楚了，毕竟有些家伙万一哭起来，还是挺烦人的。”
“……”
司颂沉默地望着手心的瓷瓶，半晌，将它置于桌上，“我该怎么办……”
“不知道，不过，我的母亲也做过类似的事。”云隐舟翻着书，语气平静，“第一次我不敢动手，所以，我逃了，直到她死，我都没有回去看一眼。而第二次，我杀了她。”
“我不能……”
司颂的目光突然恐惧起来，哆嗦着嘴唇，“我不能这么做……”
“没让你这么做，毕竟，你是“第一次”。”云隐舟叹息一声，合上书本，还打算再说些什么，却见好圆一脑袋从桌下探出头，警惕地瞥了一眼司颂后，飞快夺过桌上的瓷瓶。
“林枫！！！你做什么！！！”
司颂瞳孔骤然收缩，声音拔高八度，而云隐舟伸手去挡，却被林枫避开，躲到角落毫不犹豫的仰头饮完。
“吐出来！！”
司颂扑了过去，却见林枫抹着嘴角淌下的黑血，发现抹不完后索性不管了，用清澈无比的目光注视着他，“不就是一条命吗？司颂，我替你还上了。”
“林枫，你……”司颂愣在原地，握紧的拳头重重锤在墙上，“你撑住，我去找大夫……”
他强撑起身体就要冲出门，云隐舟拦下了他，面向林枫冷笑连连，“林枫，你真是好样的。”
“哥……”林枫嘟囔着，又呕出一口黑血，见云隐舟眉宇间似有怒容，她胡乱擦了擦嘴角，坐到地上缩成了一团，“剩下的交给你了啊……”
“呵。”
“隐舟，让我去，再不去来不及了……”
“不必，她不会死。”
司颂围着林枫不知所措，闻言，茫然地抬头望向少年，再低头时，柔和的白芒自林枫身上浮现，“对……你们是灵师……”
“我声明，不是所有灵师都像她一样，动不动犯点毛病。”
自司颂惊叫出声起，屋外的人就发现书房的动静，侍女迟疑着，书房是这方小院难得的禁区，她们不知能否闯入。
在得到何姨娘准许后，红儿拉开门，落入眼帘的狼藉惊住了她，半声尖叫卡在喉间，迎面而来的灰芒便洞穿了她的眉心，云隐舟冷笑着，抬步迎了出去，
“听说，你们嫌我妹妹脏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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