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第一缕惨淡的天光,勉强驱散了笼罩江城一夜的惊悸。市局大楼在冬日的寒风中矗立,肃穆而沉重。
方大海几乎是一夜未眠,眼白布满血丝,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,作战服上还沾着山林里的泥点、硝烟和一丝难以彻底洗净的、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他没有回家,直接回到了局里,一份详尽,但省略了关键细节的书面报告已经连夜赶出,放在了徐局的案头。
他刚踏进刑侦大队办公室的门,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,内勤小李就一脸紧张地跑过来,低声道:“方队,徐局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,现在就去,脸色……不太好。”
方大海脚步顿了顿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点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他放下手里的帽子,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作战服,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徐局办公室的门。
一股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看,徐局正背对着门口,站在窗前,看着外面渐渐苏醒的城市。办公室里,除了徐局,还有几个人:老田、以及昨晚参与行动的一名武警中队长。几人分坐在沙发上和椅子上,个个腰板挺直,面色凝重,见到方大海进来,除了老田递过来一个复杂的眼神外,其他人都只是微微点头,气氛沉闷得能拧出水来。
“徐局,我来了。”方大海走到办公桌前,站定,声音有些沙哑。
徐局缓缓转过身。他脸上没有惯常的那种威严中带着关切的神情,而是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云,眉头紧锁,眼神凌厉得像是要穿透方大海的身体。他没有让方大海坐下,目光在他身上扫过,尤其是在他腰间空荡荡的枪套位置停留了一瞬。
“方大海,”徐局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沉重的压力,“昨天晚上,怎么回事?”
方大海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“疲惫”和“茫然”,他抬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,语气带着执行完重大任务后的那种汇报工作的调子:“徐局,昨天晚上?不是按照预案,追捕通缉犯王伟利和阚玉衡么?”
“您后来不也亲自带着武警的大队人马赶到现场支援了么?还把跑进山里的阚玉衡给抓了出来。”
“行动……出现了些纰漏,但好在没有伤亡,主要目标王伟利已击毙,阚玉衡落网,算是……初步告一段落吧。” 他刻意将话题引向“行动结果”,避开了具体过程。
“砰!”
徐局猛地一巴掌拍在厚实的红木办公桌上,发出沉闷而响亮的巨响,震得桌上的笔筒和文件都跳了一下!这突如其来的声响,让房间里其他几人的身体都微微一震。
“方大海!你别跟我这打马虎眼!”徐局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,“我问的是行动结果吗?我问的是你!”
“是你昨天晚上,在那片林子里,到底干了什么!”
“手铐钥匙是怎么回事?啊?怎么就跑到了王伟利那个杀人犯的手里?你告诉我!”
面对徐局的震怒,方大海脸上那点疲惫迅速转化为一种无辜和懊恼,他甚至抬手用力挠了挠头,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:“徐局,您问手铐钥匙呀!”
“您是不知道,昨晚那通追,又是钻沟又是爬山,连滚带爬的,身上不知道蹭了多少下,掉了点东西也正常啊!”
“那钥匙……可能就是在哪蹭掉了,正好被那王八蛋捡着了呗!这……这纯属意外,谁能想到他眼睛那么尖?” 他语气轻描淡写,试图将一场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“失误”,定性为高强度追捕中不可避免的意外。
“意外?纯属意外?”徐局冷笑一声,身体前倾,双手撑在桌面上,目光死死锁定方大海,“方大海,你跟我讲意外?好,就算钥匙是意外掉的。”
“那我再问你,枪呢?你的配枪!是怎么被王伟利那么轻易就摸到、抢过去的?”
徐局指着方大海的鼻子,愤怒的喊着,“你方大海的身手,你方大海的警惕性,能让一个已经被铐住、半死不活的逃犯,从你背后把枪给抢了?你当我三岁小孩?!”
这一问,直指核心。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方大海脸上,老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他当时就在现场,方大海明显就是要故意击杀王伟利,武警中队长则屏住了呼吸。
方大海脸上的无辜瞬间变成了惭愧、后怕,他重重叹了一口气,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,一屁股坐在了徐局对面的椅子上,他甚至还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响。
“徐局!这事……这事确实怨我!是我大意了!是我疏忽了!”
方大海的声音提高了些,带着一种深刻检讨的意味,“您是不知道,追了一晚上,从城里追到乡下,又从村里追到山上,又是枪战又是爆炸,体力精力都透支了!”
“到了林子里,以为暂时安全了,精神一松……唉!谁知道那王八蛋那么贼,还藏着那股狠劲!是我错了,我深刻检讨!”
“下次,不,没有下次!我保证,以后绝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!” 他巧妙地将原因归结为体力精力透支、精神松懈,这是许多高强度行动后可能出现的客观情况,听起来合情合理。
徐局盯着他,没有说话,但那眼神里的寒意越来越浓。他缓缓直起身,从桌上拿起那份方大海提交的报告,随手翻了翻,然后又扔回桌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“哦,累了,疏忽了,大意了。”徐局重复着方大海的话,语气里充满了讥讽,“方大海,你听听,这是你方大海该说的话吗?”
“还下次注意?整个市局,谁不知道你方大海是个什么样的警察?你是头不知道累的驴!”
“当年追那个跨省贩枪团伙,你带着人连续追踪摸排七十二小时没合眼,最后抓捕的时候,手铐钥匙你掉了没有?枪你让人摸到没有?!”
徐局的质问,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空气。老田默默低下了头,他知道徐局说的是事实。方大海的严谨和坚韧,在局里是出了名的。
“还有,”徐局根本不给他喘息和编造的机会,步步紧逼,“你说你枪被抢是因为疏忽?好,就算我信你这次是真疏忽了。那弹夹呢?”
“你报告里写,王伟利抢了你的枪,试图向你腿部开枪,结果枪里没子弹,是空枪!方大海,你告诉我,你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,在执行如此高危的追捕任务时,你的配枪里,为什么会是一个空弹夹?”
“啊!”
这个问题,如同最后一把钥匙,试图打开那扇被方大海紧紧锁住的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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