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破晓,沧州城南的寒气还裹着夜的冷硬,沉沉压在沈家门前的青石板路上。
昏蒙的天光里,沈家朱红大门紧闭着,门环上凝着的白霜泛着冷光,连门檐下挂着的褪色灯笼,都被冻得垂着,没半点暖意。
一顶青布软轿顺着结霜的青石板路匆匆而来,轿身裹着厚棉帘,却仍挡不住晨间的寒气,随着轿夫急促的脚步轻轻晃动。
这正是张家家主张万山的家主专属大轿,寻常时候他出门从不会这般仓促,此刻连轿旁随行的仆役都绷着神色,显然是有急事。
“快些!再快些!”轿子里突然传出张万山的怒吼,语气皆是焦躁之色,“磨磨蹭蹭的,要是误了事,仔细你们的皮!”
话音裹着晨间的寒气从棉帘缝里漏出来,轿旁随行的仆役吓得缩了缩脖子,忙不迭催着轿夫加快脚步。
“家主,沈家到了……”随行仆役喘着气停下脚步,小心翼翼地掀开轿帘一角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!”张万山的声音从轿内传来,满是不耐,“快去叩门!就说我张万山来了,让沈静柏出来见我!”
还不待随行仆役上前叩门,沈家那扇朱红大门便“吱呀”一声缓缓向内拉开,门后站着神色急切的沈家管家。
看他穿戴整齐、手里还攥着拜帖的模样,显然也是刚要破晓出门,见着张万山的软轿,不由一愣。
“张家主?”管家连忙上前半步,语气带着几分意外,“我们家主刚巧也派我去寻您下拜帖来着,没成想您竟先到了……”
“少啰嗦!”
管家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张万山粗声打断。只见张万山一把掀开轿上的棉帘,踉跄着从轿内出来,脚还没站稳,冻得发红的手便猛地一挥,语气又急又不耐:“沈静……你们家主如今在何处?赶紧领我去见他,有要事相商!”
管事被张万山的怒火逼得一噎,连忙躬身回话,语气不敢有半分拖沓:“家主他……就在正堂等着!方才还念叨着您,说这事迟则生变,没想到您就来了!”
话落,他忙侧身让开道,伸手引着张万山,“张家主快随我来,我这便带您去正堂!”
入了沈家,张万山顾不上拂去肩头的霜花,一路疾行,脚下的靴子踩过庭院里结霜的石板,发出急促的声响。
他一路走,一路也并未停下嘴里的怒骂:“李博明这废物!成事不足败事有余,烧了沈家药铺,还敢让张家的人手失联,要是坏了我等大事,看老子怎么扒他的皮………”
刚跨进正堂门槛,张万山的骂声便戛然而止。沈静柏正背对着他立在窗边,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,却没半分暖意,满地未清理的残瓷碎片,衬得气氛格外紧绷。
听到脚步声,沈静柏缓缓转过身,眼底的冷意直直射向张万山:“万山兄,这大清早的,,你倒是来得快。怎么,也收到李博明跑了、咱们的人没了音讯的消息了?”
“静柏兄,可不单如此!”张万山喘着粗气,一把抹去额头的薄汗,语气有些惊恐道:“今早我特意让人去查了,那赵氏新粮行居然还跟往日一般开门售粮,半分慌乱都没有!由此可知,昨夜咱们派人去劫掠粮栈之事已是败了,于他们而言根本不受丝毫损失!”
沈静柏闻言,瞳孔骤然微缩,眼底的寒意瞬间更盛,连呼吸都沉了几分。他垂在袍袖下的手猛地紧握成拳,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,指腹几乎要嵌进掌心。
昨夜的计划本就周密,如今赵氏粮行毫发无损,这背后定然藏着猫腻,甚至可能是一场早就布好的局。
沈静柏沉默片刻,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,那笑意却半分没达眼底,只剩刺骨的阴鸷:“毫发无损?此事不外乎两端而已。其一,便是李博明那蠢货欺瞒我等,嘴上说着去劫粮栈,实则是打着抢我沈家药铺的主意,故意借手劫掠消灾。”
“其二,便是那马三宝早有防备,在城中暗留了后手,咱们派去的人,恐怕早已被他一网成擒!”
张万山闻言,身子猛地一顿,微微一怔,随即眉头紧紧拧起,下意识地抬手摩挲着下巴,脚步也慢了半拍,显然是在缓神思索。
沈静柏说的这两种可能,每一种都藏着麻烦,无论是李博明背叛还是马三宝设局,对他们俩来说都不是好事。
张万山拧着眉琢磨了半晌,脸上的焦灼又深了几分,抬手抓了抓衣领,语气也没了之前的急劲,反倒透着些慌乱:“这可不是好兆头!倘若真是李博明背叛我等,咱们等于平白折了人手还落了把柄,倘若昨夜是那马三宝设局,那他岂不是早就摸清了咱们的底细?”
他绕着堂中踱了两步,最后停在沈静柏面前,语气带着几分求助:“静柏兄,你比我想得周全。现今此事我可真没了主意,你说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?总不能坐以待毙,沈、张等着被人欺辱罢?”
沈静柏瞥了眼没了主意的张万山,指尖轻轻敲击着身前的桌沿,发出“笃笃”的轻响,语气却冷得像堂外的寒霜:“坐以待毙?我沈静柏还没蠢到这个地步。”
他走到窗边,目光扫过庭院里的寒霜,眼底闪过一丝狠厉:“不管是李博明背弃,还是马三宝设局,眼下最要紧的便是,莫要受其牵扯,你即刻安排些人手,前去城中散布消息,就说昨夜劫掠粮栈是李博明私自发难,撇清我等两家关系。”
顿了顿,他转头看向张万山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:“至于马三宝,等我派人去查他的行踪,尤其是他在城中的人脉和后手,等摸清了路数,咱们再一并算账。现在,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,别再自乱阵脚。”
“静柏兄,高见!”张万山眼睛一亮,之前的慌乱散去大半,连语气都松快了些,“如此一来,咱们两家顶多折些无关紧要的人手,就能彻底置身事外,确实是万全之策!”
沈静柏闻言,心里早已怒不可遏,张万山只字不提沈家药铺被烧的惨重损失,反倒只想着置身事外,分明是故意装傻,想把这摊烂事的损失全推到沈家头上!
但他面上依旧如常,只是握着的拳头又紧了紧,指尖泛白,语气却平静得听不出波澜:“万全之策谈不上,不过仅是先堵了外人的嘴。”
话锋一转,张万山又皱起了眉,语气里带上几分忌惮:“可……可那马三宝,咱们真的惹得起吗?听说他在州府那边有人脉,要是真把他逼急了,反过来找咱们麻烦,到时候怕是不好收场!”
“至于马三宝,你也不必太过忌惮。”沈静柏放下凉透的茶杯,语气平淡却带着强势,“他人脉再广,也怕把柄二字。只要咱们先找到他的软肋,到时候就不是他逼咱们,而是咱们拿捏他。”
话锋一转,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张万山,话里藏着隐隐的威胁道:“再者说,沧州缺粮,而沧州城内的粮米价格,向来是咱们三家说了算。如今李博明背叛在先,就算没了他李家,这粮价的话语权,也依旧攥在你我手里,少他一个,咱们照样能掌控局面。”
张万山听出沈静柏话里的压迫感,心里一紧,脸上连忙堆起笑,搓了搓手道:“静柏兄说得是!李博明那厮本就心思不正,没了他李家,反倒是少了个祸患!”
话到此处,他压低声音,眼底闪过一丝贪念,往前凑了凑:“不如我们趁此机会,把李家在城里的粮铺、粮栈全给盘下来?一来能补上咱们折损的人手开销,二来还能彻底攥紧沧州的粮源,哪怕没能拿到马三宝的把柄,他也得看咱们的脸色行事!”
“万山兄,这主意实在是妙!”沈静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亮色,之前的冷意消散大半,笑着说道:“如此一来,既吞了李家的粮业根基,又攥死了沧州的粮源,往后不管马三宝那边有什么动作,咱们都能稳稳占住上风,这才是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!”
沈静柏心中暗忖,张万山这算盘打得倒是精,想借此事扩充势力,可哪能让他如愿。且先顺着他,等查清楚马三宝的把柄,再做计较,这沧州粮市,终究还是得我沈静柏说了算。
只不过张万山闻言,愈加得意,忍不住放声大笑,拍着沈静柏的肩膀道:“还是静柏兄懂我!等咱们吞了李家的铺子,再拿捏住马三宝,这沧州的粮市,就彻底是你我两家的天下!”
沈静柏陪着笑了两声,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冷光,他抬手拢了拢袍袖,将拳心的凉意掩去,只道:“事不宜迟,万山兄且回去安排人手散发消息,我去寻人查那马三宝的把柄。”
张万山连声应下,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,正堂内的笑声循着回廊渐渐远去。
沈静柏望着他的背影,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,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,目光落在满地残瓷上,阴鸷的神色里,藏着旁人看不懂的算计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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