饶是师雪妍脸皮厚,也被萧茵那一句“皇嫂”噎得半晌说不话来。
脸也红了。
南凌珺宁倒是乐见其成,皇嫂谁来做本不是她能关心的事,但若此人换成师姐姐,两人便能经常见面,岂不更好?
“师姐姐,你当真和皇叔……”南凌珺宁咬着唇,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。
师雪妍忙着转移话题:“陛下的病情如何了?”
“陛下好着呢,他那是心病,看着重,实则也不是什么大病。”
听着南凌珺宁说的很是轻松,师雪妍才算松了口气。
也对,南凌延月想必已经去过皇宫了,若是皇帝病重,他定不会如此淡然。
不过皇城的贵人们个个心知肚明,当今皇帝虽贤德仁爱,但这性子着实软了些,镇不住多方势力。倘若没有南凌延月,皇城恐怕早已生变。故而只有南凌延月活着,皇帝才觉踏实,而这种依赖,却让皇帝陷入被动。
师雪妍在淮洛皇城之中也听过不少传言,萧剑锋之前是不同意黄口小儿当皇帝的,他更看重南凌延月。
淮安王,无论身份年龄,阅历德行,都符合一个好皇帝的标准。
师雪妍承认,她若是祁国能说得上话的臣子,也会想让南凌延月当皇帝。至少朝堂稳固,作为臣子便能多一分稳固。
南凌珺宁看出两人疑惑,便开口说了自己被苏贵妃叫去惠安殿的事。
苏贵妃知道皇帝什么样,当务之急是探寻南凌延月死讯的真假,光顾着急有什么用?她将自己的一应物品搬进了皇帝的寝殿中,整日帮着他处理政务。后宫的权力争斗她压根儿没在乎过,不过是真想看看,皇后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。
这才主动放了权,由着皇后折腾。
南凌珺宁作为南凌家的人,又是苏贵妃的铁杆粉丝,待听闻苏贵妃被夺了掌管后宫之权后愤愤不已,却被苏贵妃一番“耳提面命”的训诫,才让她乖乖回了自己的公主殿,和她的秦游风玩去。
公主顿时明白了,她的皇帝兄长一点事没有。
“心病?陛下的心病是……淮安王殿下?”
“自然是。”南凌珺宁无奈道:“家事国事天下事,医官说了,他的病在心不在身,皇叔回来了,他很快便会好的。”
南凌珺宁说罢,又想起一人来:“你父亲想来也是如此,为太傅诊治的医官被苏贵妃叫去问话,医官说太傅是因整日忧心,又纡郁难释,这才病倒,师姐姐不用太过担心。”
这忧心什么,纡郁什么,不用猜也知道。
师雪妍顿觉放松了些许,想来“病倒”还有一个原因,那便是为了避开皇后“锋芒”,称病不去朝中,皇后自拿他无法。
怪不得兄长不让她与南凌延月进屋探望,原是怕穿帮了……
萧茵见她俩你一句我一句,都离不开朝中事,忍不住出声打断:“我们三凑一起说这些做什么?”又转头对师雪妍挑眉:“今天我们来是为了带你出去玩儿,走!”
师雪妍瞪圆了眼睛:“出去?去哪儿?殿下那边……”
“你别告诉我殿下不让你出门。”萧茵一面打断她,一面扯着她往外走:“这里是淮安王府,你只是借住,又不是他的女人,你出不出门与他何干?走走走……”
萧茵催促她。
师雪妍还未说话,便听身后传来侍从的声音:“殿下……”
三人回头,见南凌延月站在西苑门口,负手而立,神情严肃的看着三人。
萧茵一点没有被人抓包的尴尬,先一个反应过来,行礼。南凌珺宁与师雪妍对视一眼,颇有些心虚的敛衽行礼。
“你们要出门?”南凌延月淡淡道。
“我们都多久没见雪妍了,今日廊桥夜市,我们想去玩儿,殿下……不会舍不得吧?”
萧茵的口无遮拦,直将师雪妍听得无地自容。师雪妍在她身后疯狂扯她衣袖,萧茵转过头冲师雪妍坏笑,顺势挑眉。
那模样像是在说:怕什么!
姑奶奶哎……
师雪妍拿安城将军是一点办法都没有,也不知兄长是如何将她拿下的。
南凌延月微微勾唇,又缓下神色,淡道:“出去玩便玩,但一不能喝酒,二不能打架。”
南凌珺宁低声嗫嚅道:“我们就是去逛逛,怎会打架……”
公主大人不能理解,但这一个喝酒,一个打架,不用猜也知道是在警告谁。
萧茵笑着大声回了一句:“知道啦殿下!”。
两人被她一拖一拽出了西苑,路上还将瞿岩撞得一跄踉。瞿岩凑到南凌延月的身侧,看着三人的背影道:“殿下……她们这是?”
“逛街。”
瞿岩摸摸下巴:“原来如此,那殿下你……不跟着去?”
南凌延月有时对自己这个下属,就挺无语的:“一群小姑娘,本王跟着去做什么?”
瞿岩却神神秘秘道:“殿下清楚师姑娘和公主的脾气秉性,怕是还不清楚萧姑娘的,她可是军营中出了名的爱玩,最重要的是敢玩,只要是来兴趣了,拉着两位姑娘逛极乐宫都有可能。”
“你如此了解萧将军?”南凌延月挑眉。
瞿岩点头:“我一兄弟,前几年在安城军中任职,后来身体有疾受不住风寒便转到了淮安军中,听他说过许多,自是比殿下了解一些。”
极乐宫那种地方,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。淮洛皇城之中,多少达官贵人明里暗里都会往此处去。别说萧茵这样的性子敢去,师雪妍也去过一次,还差点死在极乐宫的花船上,想来不会再去了。
她们三人,这些年历经很多,应该懂事了。再说,他又不是这些个女娘家中的长辈,难道还跟在身后看管三人?
不过淮洛皇城现在危机四伏,他也不敢掉以轻心:“让人远远跟着。”
“是!”瞿岩偷笑。
南凌延月无奈一笑:“行了,来找我有何事?”他原本是去找师雪妍,结果一来多了两个,有些本不想开口的话便又咽了回去。
瞿岩这才反应过来:“邱管事找您,想问问殿下今年的生辰是否与往年一样。”
南凌延月听后沉吟片刻:“照旧吧。”
三人已不知多少次来这廊桥夜市,只因这里不仅有各式小摊卖吃食,遇到节日还有杂耍。夜市的尽头还藏着一家夜里才会热闹的“极乐之地”。廊桥夜市已然成了祁国最为热闹之地,连金漠的商人也会特意赶来。
师雪妍想起了金纳和阿妲,也不知他们还在金漠过得好不好,之后……又会去哪里呢?
金漠商人卖力吆喝着,他的手中捧着一条十分精致的男子服饰,绡纱的薄料上垂坠十分好看的环链,腰带的地方也嵌了几颗明珠。虽然个头很小,但编织成了颇为有异域特色的图案。
这衣服这般好看,不知那人穿上是什么样子?师雪妍心里偷笑。
这念头一动,师雪妍便与萧茵和珺宁打了声招呼,自己溜过去付了钱。
那金漠的商人用布料子,将衣服严严实实包了起来,这才拿给她:“姑娘不如连我们这香也一同买了去,效果更好。”
“效果?什么效果?”师雪妍懵懵懂懂,不知这金漠商人是什么意思。
那金漠商人笑道:“当然是让人快心遂意的效果。”
快心遂意……
嗯,这效果不错。南凌延月自从金漠回来,便一直沉着脸。这香想来是让人放松身心,寝宁安适的效果,不正适合南凌延月用吗?
师雪妍开开心心付了钱,金漠老板不怀好意地咧嘴笑着,目送她离开。
三人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,加之一路吃吃喝喝下来,已累得走不动路。公主是最先起反应的,她捂着肚子疼得脸色都变了。师雪妍怕她是吃坏了肚子,便让萧茵找了一辆马车,可惜这个时辰,能找的马车都是百姓自家用的,勉强够两人坐。师雪妍让萧茵先带南凌珺宁去了将军府,自己则抱着东西,慢慢走回淮安王府。
此时的街上依旧人声鼎沸,师雪妍被人流挤来挤去,蓦然被人撞了一下,她的东西散落在地。
她没时间去看那人是谁,俯身去捡地上的东西,另一只手先她一步捡了起来。
师雪妍看着面前男子,微微张口,那人却先笑道:“对不住姑娘,我帮姑娘捡。”
老二……
师雪妍回到师府后便一直想找他,却苦于这朝代没个能快速联络的方式,她平日联络也是靠着车马行的老板传递消息,可一旦没法行动自由,便无法联络上了。
没想他竟跟到廊桥夜市来了。
老二对她使眼色,随即将捡起的东西递给她:“此处人多,姑娘还请小心。”
这是在暗示她,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。师雪妍淡然一笑,朝他点了点头。
老二转身没入人流中,走得不疾不徐,而师雪妍一直跟着他,直至在巷尾拐了几个弯,她才到了人少的僻静处。
两人都停了下来,老二看了一眼四下无人才对她沉声道:“我兄弟得知那宿阳郡守为难姑娘,他失了你与那位郎君的踪迹后,特意折回找我。但我赶到时,已失了姑娘的消息,之后我便回了师府,将你的事告知了师大人……”
原来如此……
想来是看事情闹大了,自己那位兄长也不好再瞒着父亲,这才坦白。
父亲定被气得不轻吧……
他这次故意称病不见她,也是想给她吃吃教训。但师雪妍哪里是吃得透教训的人,否则便不会一个人跑去金漠。师为敬也正是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样子,才觉得彻底冷冷她,别觉得家里都惯着宠着她,便能让她任性一辈子。待日后嫁了人,总要为人正妻,持家过日子。
想起师雪妍的婚事,师为敬更是撒了一把老泪。自淮安王的“死讯”从金漠传来,他一是觉朝中的风向要变了,二是觉出些不同寻常来。自己女儿偷偷跑去金漠,怎得淮安王好好待在淮洛皇城里,也跑去金漠了?
这其中的诡异蹊跷,实则是摆在明面上的答案。
堂堂淮安王殿下,居然看上了他家闺女。一想到若两人成婚后,他与淮安王相互行礼的样子,师为敬便觉眼前一黑。
还是病着吧,都不见,不见也清净。
师雪妍从老二的话中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。她不怪老二,父亲如今称病也好,皇后如此“冒尖”,想来是有所动作才是。而师家只需静待其变,她更在意的是……
“流云斋有何异常?”
“流云斋……”
老二吞吞吐吐,似颇有些为难的样子。师雪妍诧然道:“言青豫去过师家,对不对?”
“是,且不止一次。”老二顿了顿,犹豫再三,蓦然道:“在言青豫最后一次入流云斋时,我感觉此人远不像表面那般两袖清风,便想着跟去探探,谁知被他发现……”
师雪妍惊愕不已,言青豫是什么人,她最是清楚。可他居然没有杀了老二,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,向后退了两步。
“他没杀你?”
老二对于她突然的警惕,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,因为下一刻,言青豫从他身后走了出来。
师雪妍一见来人,当即便明白过来,眼神杀向了他身后的老二,语气冷了下来:“言青豫,你若是想诓骗我出来,没必要如此。”
“当然有必要,这几日你在淮安王府住得可还好?”
师雪妍不想回答他这种问题,虽然自己有正事与他谈,也不能在老二的面前开口。
“过两日我自会去找你,现在不方便。”师雪妍说完与他擦肩而过,却被他伸出手拦住。
师雪妍疑惑不解地看着他,言青豫笑道:“两日……我可等不了两日。”他俯身在她耳边:“我找你……有、事。”
有事二字咬得极重,师雪妍能从中听出一丝威胁之意。她侧头瞪向言青豫,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。
两人在孤寂无人的暗巷中僵持。
老二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姿态,颇为难受,额上冷汗直流:“言先生……姑娘毕竟是师家嫡女,你若动她……”
言青豫突然转身看向老二,那眼神冷郁阴晦,全不似白日里温文尔雅的“言先生”。老二不得不低头,将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。
言青豫见他这番模样,顿时失笑,伸出手按住他的肩:“人的弱点其实不难找……比如你,对付你只需抓了你兄弟和他们的亲眷,而对付她,只需拿稳了师家……”言青豫看向师雪妍,在她愈渐冷鸷的视线中勾唇:“你们两个凑一块,不是给我送人来么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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