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没走出大梨村村口，锅里的卤素菜已经卖了一小半。
除了贵婶买了半斤卤五花肉，其他村民都是奔着素菜来的，毕竟有买肉钱，他们宁愿拿来买一斤肥肥的生肉，能榨油吃小半个月呢。
出了村口，人烟变少，铃铛再响也吸引不到多少顾客，即便有人愿意驻足询问，也会被价格吓到，然后摆摆手离开，连半块香干也没卖出去。
很快到了清河镇，龙五正午刚过已经在镇门前等着了。
见到程诺一行，忙上前接过推车，让几人喘口气：“小诺姐，位置给你打听好了，东西两市好一点的摊位都要收费，西市价格十文钱半天，比东市高两文，当然南市也有只收两三文摊位费的地方，就是人员太杂不太安全，需要领你去看看吗？”
之前卖野鸡的时候，程诺去的便是东市，那里光顾的普通老百姓多，若是简单卖些家里种的瓜果蔬菜，铺张布呦呵两声那种，巡逻的行会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，但要支摊长久做生意就不一样了，需要缴摊位费，用于行会的管理和维护。
“不用，我们直接去东市。”
东市有医馆和衙门，往来三教九流的中底层老百姓虽多，却不用担心被恶霸掀摊子，无赖吃白食。
南市就不一样了，那里聚集了赌坊和妓院，各种黑心作坊，夜晚灯火通明，更甚白昼，白日里几乎没什么店铺开门做生意，摊位费虽低，但赚不到钱一切都白搭。
程大壮跟程诺一道给路边巡逻的行会人员交了八文钱的摊位费，那人在铺子上记下位置和摊主名字，随即问道：“你家卖什么的？”
“卖卤肉。”程诺道。
听到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，写字的男人笔尖一顿，抬头问：“你卖？”
程诺点点头：“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男人没做声，在册子写上摊主的样貌特征，特地补上一句脸部有瑕疵，这是防止有人故意抢占地盘。
回到摊位时，程二顺已经在小李和龙五的帮助下，将推车上东西摆好了，一个半人高的牌匾，竖在摊位前，上头写着“程氏卤肉摊”几个大字，是村长叔公帮忙写的。
此时正是镇上百姓结束一天辛苦活计的时辰，人群越来越多，却没多少人往他们的铺面走。
龙五看得干着急：“你们没做过生意啊！喊啊，把人都招呼过来！”
“卤肉，新鲜刚出炉的卤肉……”程大壮喊了两句就闭了嘴，声音没比平时说话高多少，还把自己的脸给说红了。
程诺双手叉腰立在摊位后头，眼神跟秃鹫盯着猎物一般，在流动的人群中逡巡，龙五甚至觉得她不是来做买卖的，而是来盯人的。
小李得去看顾牛车，已经去镇门前等着了，龙五身上穿得破破烂烂，更不好开口，不然还让人以为摊子是乞丐开的。
隔壁摊位卖面条的婶子，笑话道：“脸皮薄支什么摊儿啊，明日别来了，省得浪费摊位钱。”
程二顺解手回来，看到摊位前一个客人也没有，两个摊主，一个涨红了脸，一个不知道在发呆还是在生气。
“愣着干什么？铃铛摇起来啊！”不然他白借了。
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一响，整个闹市区被这震撼的声音猛地吸引住了，一条街的人恨不得都把视线投了过来。
程二顺雀跃不已，忙道：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，祖传秘方卤肉，百年配方，味道正宗哦，卤猪头、卤猪五花、卤鸭翅鸭脖咯……”
声音高亢，吆喝话术张口就来，加上男人的嗓门又大，吸引不少人走过来。
龙五满意不已，是一把唱莲花落的好嗓子，接着转头问程诺：“小诺姐，没看出来啊，你家还有卤肉百年配方呢。”
程诺拿出事前让程大壮买好的荷叶边，准备接待客人，闻言道：“他瞎说的，没有一百年。”
龙五理解，做生意嘛，多少会夸大，没有百年，有个二三十年，传承一代人也很了不起了。
结果下一秒，听到身旁的女子悠悠道：“算起来，有五六天了吧。”
龙五：“……”
这时，一个穿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，盯着摊位打量起来。
程二顺立马道：“客官，来点什么？我家的肉都是早上现卤的，这时候刚好够火候，瞧瞧，下面还支着炭呢。”
中年男人撑着下巴，思索一番，就在众人以为要顺利卖出今天第一笔单子时，却听那人踌躇道：
“老板，你这铃铛卖不卖？”
程二顺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：“不卖！”
那人还不放弃，又道：“我瞧你这推车也做得精细，哪个师傅打的？”
程二顺的脸彻底黑了：“老子打的，你到底买不买卤肉，不买一边去，别挡着我们做生意！”
中年男人被冲，气呼呼地甩袖子走了。
眼看着最忙碌的时间段要过去，程大壮和程二顺一脸心焦。
程诺却在这时掀开了铜锅盖子，浓郁的酱香味瞬间飘散出来，霎时间将道路两旁的所有吃食味道全部掩盖。
刚才市集上人虽多，大多是卖力气的汉子，这会儿衙门医馆，以及一些摊主下了市，正是饥肠辘辘赶回家吃饭的好时候。
“哇！是肉香味。”面摊前领着孩子的妇人，猛吸了两口，嘴里没丁点肉末的面条霎时不香了。
“好像跟别家店铺的味道不一样。”准备进羊肉店买点熟羊肉回去下酒的老汉，脚步一顿，不由自主转了身子。
别的卤肉店用的调料没有程诺丰富，摆出来卖的时候肉早凉了，味道自然散不出来，这也是程诺在设计推车的时候，一定要在下面放炭盆的原因。
人的嗅觉连着味觉，味觉又控制神经，脑袋告诉你想吃了，你还能逃得掉吗？
摊位前很快聚来一波客人，一走近味道更浓厚了，忍不住狂咽口水。
有人问了价。
程诺报出价格时，不免有顾客抱怨起来：
“太贵了吧，赶上生猪肉双倍价格了。”
“何止啊，镇上好几家卤肉铺的价格都没她高，买猪头肉还送下水呢，姑娘，你家送什么做搭头啊？”
“大娘，我家下水二十文一斤，买一斤五花或猪头，可以送半斤卤素菜。”程诺眼睛笑眯眯的，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让人高兴。
“什么？送素菜？”
素菜能值几个钱，搞得谁家没有一样，大伙儿买卤肉不就是为了该改善伙食吗？猪下水虽然有些腥，勉强算个肉，素菜谁要吃！
摊位前立马散了一大半。
剩下些穿着明显更精细，言谈举止更阔气的客人。
这些人手上有钱，东西不怕贵，就怕又贵又不好吃。
程诺拿出菜刀，直接在切了片厚度不小的猪头肉，递到一位抱着孩子的顾客面前：“来，小朋友尝尝。”
那妇人没想到摊主这么大方，忙说了声：“谢谢。”接着询问儿子的意见，“怎么样好吃吗？”
小孩七八岁的年纪，养得圆滚滚，还被家人抱在身上，可见平日里多娇惯，只要他说好吃，妇人多半是会购买的。
小男孩先闻了闻味道，随即轻轻咬了一口，细细嚼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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