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星辰和云静书一左一右守在孩子们身边,声音放得轻柔得像羽毛,带着刻意压制的安抚意味,一遍遍温声哄着。两个女人的掌心都带着些微暖意,轻轻拍着孩子们的后背,或是摩挲着他们的头发,试图驱散周遭弥漫的不安。孩子们虽然年纪尚小,却也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不同于往常的凝重气氛——大人们紧绷的神色、沉默的脸庞,还有走廊里挥之不去的压抑感,让他们下意识地收敛了往日的活泼,变得异常安静,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。
傅明聿站在中间,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,像是努力想要撑起一片小天地。他紧紧拉着弟弟沈知屿和妹妹傅清玥的手,掌心沁出了细密的薄汗,将两人的手攥得发白。他的小脸绷得紧紧的,眉峰微微蹙着,平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严肃,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惶恐,只想用自己的力量给弟弟妹妹一点支撑。
沈知屿比明聿小了几岁,此刻更是难掩不安,他下意识地往妈妈云静书身边挪了挪,最后干脆紧紧靠在妈妈的腿边,一只手还不忘抓着傅明聿的衣角,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他的脑袋微微低着,眼神有些躲闪,不敢去看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,也不敢去看大人们沉重的脸色,只能从妈妈身上汲取一点安全感。
最小的傅清玥,鼻尖还泛着红,大概是手术室走廊里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太过熟悉,让她瞬间想起了之前那些不太愉快的经历。她小嘴一瘪,眼眶唰地就红了,积攒已久的委屈和恐惧再也忍不住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眼看就要掉下来。云静书见状,立刻伸出手臂,温柔地将她抱进怀里,让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,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,嘴里哼起了小时候哄她入睡的童谣。那旋律轻柔舒缓,带着妈妈独有的温暖气息,傅清玥的抽噎渐渐平复下来,只是肩膀还在微微耸动,小手紧紧搂着云静书的脖子不放。
整个走廊里依旧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,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——那呼吸里带着焦虑、忐忑,还有难以言说的期盼,一声比一声清晰。偶尔能听到心脏有力的跳动声,在这极致的寂静中,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,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,也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。没有交谈,没有走动,只有一群人静静伫立着,任由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。
这是一场无声的集结。没有号角,没有召唤,却因为同一个牵挂,让血缘相连、姻亲相系的人们,不约而同地汇聚在这里。他们来自不同的生活轨迹,平日里或许有过争执、有过隔阂,但此刻,所有的差异都被抛开,只剩下一个共同的身份——等待亲人平安的家人。这也是一场漫长而煎熬的共同等待,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,既盼着那扇门快点打开,又怕听到那扇门后传来不好的消息。
他们在等待一个结果。一个能让所有人悬着的心落地的结果,一个能打破这窒息氛围的结果。
他们更在等待一个希望。一个关于平安、关于痊愈的希望,一个能让笑容重新回到每个人脸上的希望,一个能让这个家重归平静的希望。
亦或是……在心底最深、最不愿触碰的角落,他们也在被迫准备着一个谁都不愿面对,却又不得不提前预设的告别。那是一种不敢深想,一想就会心痛到窒息的可能,可在生死面前,谁也无法完全逃避这份残酷。
傅凌川站在人群中央,身姿挺拔,却难掩眼底的疲惫与凝重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边家人的支撑——沈继安拍了拍他的肩膀,那力道沉稳而坚定,带着长辈的安抚;周子睿站在他身侧,目光与他交汇时,传递着无需言说的兄弟情谊;还有妻子沈星辰,时不时投来一个担忧却坚定的眼神,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扛。他望着那扇冰冷的、决定着母亲生死命运的手术室大门,心中百感交集,像是打翻了五味瓶。
往日里那些积压在心底的仇恨、怨怼,那些因为过往恩怨而生的隔阂与芥蒂,在此刻似乎都被这生死关头的沉重暂时压了下去,变得不再重要。脑海中浮现的,不再是那些争执与矛盾,而是母亲平日里的唠叨、饭菜的香味,还有那些被忽略的、温暖的瞬间。此刻,他的心中只剩下最原始、最纯粹的祈盼——祈盼母亲能平安无事,祈盼能再听到她的声音,祈盼这个家能完整如初。
他从未像此刻这般,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无论过往有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,无论彼此之间有过多少误解与隔阂,在生命面前,在至亲的生死面前,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。他们都只是最普通的人,有着最朴素的愿望,只是一群渴望亲人平安、期盼家庭完整的普通人。这份认知,像一道暖流,缓缓淌过他纷乱的心绪,也让他对“家人”二字,有了更深沉的理解。
手术室外的走廊本就不算宽敞,此刻因为傅、沈两家人的陆续抵达,再加上周子睿带着的几名贴身保镖,早已被挤得满满当当。人影错落间,每个人都紧绷着神色,或站或立,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默——那沉默里裹着沉甸甸的担忧、忐忑的期盼,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惶恐,像一张无形的网,将整个走廊罩得密不透风,连消毒水的冰冷气味都被这浓重的情绪压得淡了几分。
然而,这份凝滞到几乎能让人窒息的沉默,并没有维持太久,很快就被一阵从走廊尽头传来的、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。那脚步声又急又重,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慌乱,“噔噔噔”地敲击着光滑的地面,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,像是一把钝器,硬生生划破了之前的沉寂,让原本就紧绷的气氛瞬间又提起了几分。脚步声越来越近,还夹杂着几个人的低声交谈,隐约能听出语气里的焦灼,引得走廊里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头望去,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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