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少爷!”铁牛的声音瓮声瓮气,刻意压低了,“钱府,钱万贯派人送来的。”
他将请柬递到书案前,继续道:“说是……恭贺您履新,备了酒宴,请您中午务必过去。”
周平安的目光,从宣纸上那描绘着水流推动筒车、带动纺机运转的草图缓缓移开,落在了那张华贵无比、沉甸甸的请柬上。
烫金的“钱府”二字在晨光下显得有些刺眼。
他嘴角的肌肉牵动了一下,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、带着冷冽锋芒的弧度。
鸿门宴?
还是谈判桌?
抑或是……另一场风暴的开端?
他没有丝毫犹豫,伸出了那只刚刚绘制过改变清河蓝图的手,稳稳地接过了那张沉甸甸的、承载着无数算计与试探的请柬。
指尖触碰到那光滑的纸面,冰凉。
钱府,朱漆大门前。
日头近午,冬日的阳光依旧带有几分灼热,泼洒在清河县最为气派的府邸——钱府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上,将门楣上高悬的金字匾额映照得熠熠生辉。
门前光洁如镜的青石板路,此刻静得能听见远处市井隐约的喧嚣,以及门房内家丁刻意压低的呼吸声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,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,所有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投向街口的方向。
终于,一阵并不急促、甚至显得有些懒散的“骨碌碌”车轮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这紧绷的寂静。
一个年轻衙役,驱赶着一辆半旧的青篷骡车,慢悠悠地碾过光洁的青石板,在钱府那巍峨的门楼投下的巨大阴影里,缓缓的停了下来。
拉车的骡子打了个响鼻,喷出一股白气,显得与这肃穆奢华的府邸格格不入。
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、修长有力的手从内掀开。
周平安的身影出现在车辕之上。
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新不旧的青色官袍,洗得有些发白,却熨帖平整,不见一丝褶皱。
乌黑的发髻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,更衬得他面容清俊,眼神沉静如古井深潭,不见丝毫波澜。
午时的阳光落在他身上,竟未能驱散那份仿佛与生俱来的疏离与冷冽。
周平安从容步下骡车,动作不疾不徐,甚至带着几分闲适。
更令人瞠目的是,他身后竟只跟着那个赶车的、穿着普通衙役服色、身材略显单薄、脸上甚至带着明显紧张和局促的年轻差役。
那差役怀里,小心翼翼地捧着两个造型古朴、釉色深沉如墨的细颈陶坛。
坛口泥封处,赫然烙印着一个清晰的、线条凌厉如跳跃火焰的“周”字火漆印!
这泥封火印,正是如今名动清河、一坛难求的烈酒“燎原”的独有标志!
即保其醇香不泄,还能防伪,更是身份与力量的象征!
钱府门前早已肃立着数名神情精悍、眼神锐利的家丁及护院。
为首一名穿着上等绸面褂子、留着几缕精心修剪山羊胡、眼神透着精明的中年管家,正是钱府大管家钱贵。
当他看清周平安竟如此“轻车简从”,甚至没有带上那个在清河已凶名赫赫、犹如门神般的巨汉铁牛时。
饶是他见惯风浪,眼中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、近乎荒谬的错愕!
这周平安……是狂妄无知?!
还是……胸有成竹,视钱府如无物?!
钱贵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脸上瞬间堆起最谦卑恭敬的笑容,快步迎下台阶,深深一揖到底,声音洪亮而热切。
“小人钱贵,恭迎周大人大驾光临!老爷已在花厅恭候多时,特命小人于此迎候!大人一路辛苦,请随小人来!”
他一边引路,一边极其隐蔽地、飞快地对旁边一个伶俐小厮使了个眼色。
那小厮心领神会,如同受惊的兔子,转身便朝着那深深庭院内飞也似地狂奔而去,显然是去报信了。
周平安仿佛对这一切小动作浑然不觉,只是微微颔首,步履从容地随着钱贵踏上那宽阔的青石台阶。
那年轻衙役捧着两坛沉甸甸的“燎原”,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,紧张得手心全是汗,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小心。
穿过那气派非凡、雕刻着富贵牡丹图案的门楼,迎面便是一座巨大的影壁,绕过影壁,豁然开朗。
亭台楼阁,假山池沼,奇花异草,无不彰显着清河首富泼天的富贵与精心的营造。
回廊曲折,移步换景,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与无形的威压。
空气中弥漫着名贵檀香与草木清香混合的气息,宁静中却仿佛蛰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。
果然,刚穿过第二道垂花月亮门,踏上一条临水的九曲回廊,便见前方回廊尽头,一个富态的身影正疾步如风地迎面赶来!
正是钱万贯!
他今日显然刻意装扮过,未穿商贾常穿的华贵锦袍,反而换了一身颇为雅致、用料却极其考究的靛蓝色云纹直裰,腰间系着温润的羊脂玉佩,显得既有文气又不失身份。
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、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笑容,人还未至,那洪亮中带着十足热络的声音便已穿透了水榭间的距离。
“哎呀~呀呀!周大人!周青天!大驾光临,蓬荜生辉!蓬荜生辉啊!钱某琐事缠身,未能亲至大门相迎,实在是失礼至极!恕罪!恕罪啊!”
言语间,充满了自责与久仰的意味。
钱万贯几步抢到近前,双手抱拳,深深一揖,姿态放得极低。
然而,在他抬头的瞬间,那双精光内蕴、如同鹰隼般的眼睛,却以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,飞快地在周平安身后扫过。
只有那个捧着酒坛、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年轻衙役!
孤身!
真真正正的孤身赴宴!
这个确认,让钱万贯心底那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烟消云散!
眼底深处那一抹惊异和凝重瞬间达到了顶点,几乎要满溢出来!
这位年轻的代县令,这份明知是龙潭虎穴、却敢单刀直入的胆魄!
这份对自己府邸森严防卫的“无视”!
或者说……是对自身实力、对掌控局面的绝对自信?!
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,都像一盆冰水,瞬间浇熄了钱万贯心中仅存的那点轻视与试探的侥幸。
取而代之的,是前所未有的重视,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隐隐的忌惮。
此人,绝非池中之物!
更非他原先设想中可以轻易拿捏的愣头青!
喜欢智霸大夏:从地主傻儿到开国大帝请大家收藏:(m.bokandushu.com)智霸大夏:从地主傻儿到开国大帝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