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微露，京城的朱雀大街便已热闹起来。
姜府的马车缓缓驶过街衢，车帘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街旁鳞次栉比的商铺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，还有往来行人脸上的闲适笑意。
林书澜坐在车内，看着身旁并肩而坐的姜临月与沈昭阳，眼中满是温柔：
“这些日子你们不是议事便是钻研手札，难得有半日空闲。
今日我便带你们逛逛这京城，尝尝街角的糖糕，看看新开的绸缎庄，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。”
姜临月放下手中的书卷，笑着点头：“娘说的是，这阵子确实绷得太紧了。能和娘、昭阳一起逛街，倒是件乐事。”
沈昭阳也附和着，腕间的玉镯衬得她皓腕如玉：“从前在宫里，出门总是前呼后拥，这般自在闲逛，倒是难得。”
马车停在街角的老字号糖糕铺前，三人下车，林书澜熟门熟路地买了三盒桂花糖糕。
姜临月咬了一口，甜而不腻的香气在口中散开，眉眼弯成了月牙：“还是熟悉的味道。”
沈昭阳也尝了一块，赞不绝口。
三人沿着街道缓步而行，看绸缎庄里琳琅满目的绫罗绸缎，赏首饰铺中精巧玲珑的钗环玉佩，难得的闲适冲淡了连日来的凝重。
行至街口一家当铺前，姜临月正指着橱窗里的一支玉簪与沈昭阳说笑，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那人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裙，头发梳得略显潦草，手里攥着一个锦盒，正踌躇着站在当铺门口，面色憔悴，眉眼间满是愁苦。
待那人转过身来，姜临月与沈昭阳皆是一愣。
竟是姜雪薇。
姜雪薇显然也认出了她们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下意识地将锦盒往身后藏了藏，局促地低下头，对着林书澜福了福身：
“姑母安好，郡主、长公主安好。”
林书澜看着她这副模样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，轻轻颔首：“雪薇，许久不见。”
气氛一时有些尴尬。
姜雪薇捏着锦盒的手指泛白，嘴唇动了动，却没说出什么话来，只匆匆又行了一礼，便低着头，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进了当铺，连头都不敢回。
姜临月望着她的背影，眉头微蹙。
记忆中的姜雪薇，总是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裙，眉眼间带着几分骄矜，何曾有过这般狼狈模样。
三人继续往前走，林书澜却轻轻叹了口气，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：“这孩子，也是个苦命的。”
见姜临月与沈昭阳面露疑惑，林书澜便缓缓道来：“你们走后不久，雪薇便怀孕了。那张家虽是小康之家，婆母却不是个好相与的，性子刻薄，雪薇嫁过去一年多，日日受婆母磋磨。”
她顿了顿，声音又低了几分：“她父亲本就外派在外，母亲也跟着去了任上，家里能撑腰的长辈一个都没有。
她的丈夫又是个懦弱的，凡事都听母亲的话，哪里敢护着她。
前些日子，她哥哥姜庭也被派到外地任职，这下，她在京中更是孤苦无依，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。”
姜临月闻言，心头微微一沉。
她与姜雪薇虽算不上亲近，甚至年少时还有过些微摩擦，可看着昔日那个娇俏的姑娘落得这般境地，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唏嘘。
“她方才……是要典当首饰吗？”沈昭阳轻声问道。
林书澜点了点头，叹了口气：“想来是手头拮据，被婆家磋磨得没办法了。
张家本就不算富裕，婆母又苛待她，月例钱时常克扣，她怕是连置办冬衣的银子都凑不出来了。”
三人默然前行，街上的喧嚣仿佛都淡了几分。
姜临月望着街旁嬉笑打闹的女子，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感触。姜雪薇的遭遇，并非个例。
这世间，不知有多少女子，困于宅门之内，受制于夫家婆母，一生都不得自由。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利，只能依附于男子，将一生的幸福赌在一场婚姻上。
她想起北诏的颜曦，想起那个敢于挣脱束缚、以女子之身扛起家国重任的新主。颜曦的存在，像是一道光，照亮了女子的另一条出路。
也想起自己，若不是有外祖母留下的项链，有一身医术与胆识，怕是也难逃世俗的桎梏。
“月儿，怎么了？”林书澜察觉到女儿的沉默，关切地问道。
姜临月回过神，摇了摇头，眼中却多了几分坚定：“没什么，娘。只是觉得，女子这一生，不该只有嫁人这一条路。”
沈昭阳也深有同感，颔首道：“是啊。女子亦有凌云志，未必不如男儿郎。颜曦能在北诏撑起一片天，我们大晟的女子，也该有更多选择。”
林书澜看着她们眼中的光芒，怔了怔，随即欣慰地笑了：“你们说得对。时代不同了，女子也能闯出自己的天地。”
三人继续逛着街，却都没了方才的轻松惬意。姜雪薇那憔悴的身影，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，压在了姜临月的心头。
夕阳西下，马车缓缓驶回姜府。姜临月坐在车内，望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，心中的念头愈发清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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