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社区中心还没散场，投影屏上的数据曲线仍在跳动。老夫子站在屏幕前，手指划过平板，把最后一条交互记录拉到眼前。秦先生走过来，手里拿着刚整理好的反馈单。
“十四项问题，九个已经改了。”他说，“剩下五个得动结构。”
大番薯从后排挤过来，脑袋卡在两人中间：“啥叫动结构？是不是要把按钮全换成大号的？”
技术人员抱着电脑凑近：“比那复杂。比如派单系统，现在是一窝蜂往外推任务，谁抢到算谁的。”
“那不就跟抢红包一样？”大番薯挠头，“我上次抢到三个‘陪聊天’，我都想哭了。”
“所以得加审核。”秦先生翻开本子，“以后任务先归管理员，看谁离得近、服务次数多、评价好，再指派。”
“听起来像选班长。”大番薯点头，“有道理。”
老夫子调出金手指界面，屏幕上立刻弹出全天用户行为路径图。密密麻麻的线条里，几处红点格外显眼。
“右下角空白区误触率最高。”他指着一处，“老人总以为那里能按。”
“加震动反馈。”戴眼镜的技术员记下，“点非按钮区域，手机抖一下，提醒别乱碰。”
“还有语音。”另一个程序员翻日志，“本地口音识别失败七次，最离谱的是‘阿强’变‘鸭肠’。”
大番薯一拍大腿：“这个我熟！下午那位大叔就是想见孙子，结果送来一碗卤味。”
“换模型。”技术负责人说，“我们连夜训了个带方言特征的语音包，明天上线。”
“不，今晚就上。”老夫子说，“测试还没完，不能等。”
技术人员对视一眼，开始改代码。大番薯蹲在角落，盯着一位老太太操作机器。她用指甲戳屏幕，点了好几次才成功。
“你们发现没？”他突然抬头，“好多老人不用指肚，用指甲尖戳，滑来滑去根本没反应。”
“触控灵敏度不够。”设计师皱眉，“普通膜太滑，手指容易打滑。”
“那就做糙一点！”大番薯站起来，“像砂纸那样，一摸就知道在哪。”
“可以加防滑涂层。”设计师眼睛亮了，“还能防止手汗影响操作。”
“你今天挺靠谱啊。”秦先生看他一眼。
“那当然。”大番薯挺胸，“我可是天天跟阿姨们聊天，知道她们怎么想。”
老夫子笑了笑，继续查看数据。一条记录引起他的注意：一位独居奶奶提交陪伴申请后，看到提示语“家属正在路上”，立刻起身回家等。
“问题在这。”他说，“系统说得太真，老人信了。”
“改成‘有人惦记您，正赶来连线’？”秦先生提议。
“还不够。”老夫子摇头，“得加声音。”
“脚步声？”技术人员问。
“对。”老夫子点头，“轻轻的，然后一句问候：‘奶奶，我来了。’”
“这能行？”大番薯怀疑，“不会更吓人吧？”
“试试就知道。”老夫子说，“真实感不是靠字，是靠细节。”
技术人员当场写代码，十分钟内上线新版本。他们找来那位奶奶，请她再试一次。
屏幕亮起，她点击“陪伴申请”。语音播报响起：“有人惦记您，正赶来连线。”紧接着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，最后停在门口。
“奶奶，我来了。”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。
她愣了一下，嘴角慢慢扬起：“这回……像是真的。”
“成了。”秦先生低声说。
另一边，派单系统的修改也在推进。旧机制被暂停，新流程设为人工审核加信用评分。每位志愿者都有基础积分，服务越多，优先级越高。
“那新人怎么办？”大番薯问，“没人带，积分低，永远轮不上？”
“设新手保护期。”秦先生说，“第一次接任务，不管表现如何，都给加分。”
“聪明。”技术员点头，“既能鼓励参与，又不打击积极性。”
老夫子看着后台，新规则已录入系统。他打开测试模式，模拟三名志愿者同时收到同一任务，结果显示仅一人被通知，匹配依据为距离最近且信用分最高。
“逻辑通了。”他说。
下午一点，优化版系统正式上线。团队分成三组，分别跟进重点用户。
老夫子陪护一位曾误触退出的爷爷重新登录。这次他在非按钮区域轻点，手机立刻震动一下，弹出提示：“这里不能按哦。”
“哟，还会说话？”爷爷笑出声。
他顺利进入主界面，点击红色按钮，语音播报缓缓响起：“请选择服务——物资帮助、陪伴聊天、医疗协助。”语速放慢，每个词之间留出半秒空隙。
“这回听得清。”他说。
大番薯负责教五位老人使用新功能。他们全部独立完成登录和语音留言，无一人求助。其中一位录下一句话：“老头子，今天发米了，够吃一个月。”
系统识别后，自动归档并播放合成回应：“老伴收到啦，她说记得煮稀饭。”
老人听完，点点头：“像她说的。”
秦先生监督三起任务派发，确认没有重复推送。志愿者收到通知后，需在五分钟内确认是否接单，超时则转给下一位。
“效率高了。”他说，“也不乱了。”
临近傍晚，技术人员围在一起核对数据。改进后的系统运行平稳，误触率下降百分之六十二，语音识别准确率提升至百分之八十九，任务匹配错误归零。
“还有三个问题要处理。”负责人说，“一是高频操作限制，有人让孩子连刷申请换奖励；二是截图功能不明显；三是夜间模式太暗，老人看不清。”
“奖励机制改掉就行。”秦先生说，“不再即时兑换，改成积分成长，攒够解锁视频茶话会资格。”
“截图按钮加大，放首页。”设计师补充，“夜间模式调亮背景，文字加深色边框。”
“都改。”老夫子说，“今晚做完。”
大番薯举手：“我能主持茶话会吗？保证热闹！”
“你上次说抽奖，奖品是糖果。”秦先生冷笑。
“那也是糖！”他不服气，“每人一颗，甜到心里去。”
“你这话昨天说了三遍。”
“说明我说得好。”
技术人员开始新一轮更新。大番薯跑回大厅，继续教老人拍照和保存。几位阿姨围着他，笑声不断。
“点这里，存相册！”他比划着，“下次想谁了，打开就能看。”
“你会的东西越来越多了。”一位阿姨笑着说。
“那必须的。”他得意，“我现在可是基金会技术顾问！”
“谁封的？”
“我自己。”
秦先生走过去，把他从人群里拽出来：“别吹了，帮忙核对明日排班表。”
“我不懂那个。”
“你懂什么？”
“我懂人心。”
“那你告诉我，为什么李奶奶连续三天提交‘陪伴申请’，但从不接视频？”
大番薯想了想：“她不是想聊天，是想让人知道她还活着。”
空气静了一瞬。
秦先生低头看记录，没说话。
老夫子站在投影屏前，盯着最新数据曲线。整体平稳，波动微小。他放大一条轨迹，发现有个用户反复点击“我想回家”，却从未提交任何留言。
他调出用户信息：Id LZ009，76岁，独居。
这时，新提示弹出：
【用户Id：LZ009】提交“陪伴申请”，附加语音留言：“今天见到了老朋友的照片，我想再听一遍她说‘老头子，吃饭了’。”
老夫子点开播放。
熟悉的嗓音响起，带着笑意：“老头子，吃饭了。”
播放完毕，屏幕显示：此留言已被倾听十七次。
他放下平板，抬头看向大厅。
大番薯正手把手教一位大爷截图，动作认真。
秦先生蹲在地上，帮一个孩子修理耳机线。
技术人员抱着电脑，一边敲代码一边啃面包。
投影屏上的数据仍在跳动。
最新一条记录是：
【交互完成】
用户：76岁
操作：独立登录 → 录制语音 → 成功提交
耗时：三分四十八秒
备注：首次使用即成功，未求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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