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府内,随着夜阑气息的彻底消失,那份因他而起的狂暴与紊乱也随之平复。
云清寒依旧盘膝而坐,神态没有半分变化,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。
她伸出手,掌心向上,一枚温润的白玉出现在她手中。
那玉佩上雕刻着两只交颈的鸾鸟,正是她与云晚晚之间的同心玉。
一丝极淡的灵力注入其中,玉佩散发出柔和的白光。
在开始这场凶险的剑体淬炼之前,她必须确认一件事。
师妹,还好吗?
……
与此同时,仙尊殿。
殿内寂静无声,只有玉简被灵力翻动的轻微脆响。
君无尘端坐于云床之上,白衣胜雪,墨发如瀑,周身萦绕着淡漠疏离的仙气,仿佛与这世间万物都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屏障。
他垂着眼,正在处理着三界递上来的无数事务。
而在他不远处,一张铺着软垫的小榻上,云晚晚正百无聊赖地晃着两条小腿。
她一会儿用手指戳戳软垫,一会儿又揪一揪自己裙摆上的流苏。
夫君已经处理了两个时辰的公务了,一句话都没跟她说。
好无聊啊。
她偷偷抬眼,去看那个清冷如孤月的男人,可对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。
云晚晚鼓了鼓腮帮子,小声地,几乎听不见地“哼”了一声。
她从软榻上滑下来,踮起脚尖,一步一步,悄无声息地挪到君无尘身边。
她就那么蹲在他旁边,仰着小脸,一眨不眨地看着他。
他真好看。
可是他也好无趣。
云晚晚的胆子又大了一点,伸出手指,小心翼翼地,想要去碰一下他垂落的衣角。
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刹那。
君无尘那清冷平直的嗓音,毫无征兆地响起。
“坐不住了?”
云晚晚吓得一个哆嗦,手指瞬间缩了回来,像是被抓包的小动物,心虚地低下头。
“我……我没有。”
君无尘没有看她,视线依旧落在眼前的玉简上。
他只是随意地抬了一下手。
下一刻,云晚晚面前的空地上,凭空出现了一张矮几,矮几上琳琅满目,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糕点和灵果。
琼华岛的蜜露糕,百花宫新酿的桂花蜜,还有南海运来的冰晶葡萄……全都是她爱吃的。
“坐好。”君无尘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,“吃。”
云晚晚眨了眨眼,所有的不开心瞬间烟消云散,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。
她就知道,夫君不是不理她!
“谢谢夫君!”
她欢快地跑到矮几旁坐下,捏起一块蜜露糕就往嘴里塞,幸福得眯起了眼睛。
就在这时,她怀中的同心玉,忽然震动起来,散发出柔和的白光。
是师姐!
云晚晚惊喜地拿起玉佩,嘴里还含着糕点,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。
“师姐?”
玉佩那头,传来云清寒那独有的、清冽的嗓音。
“是我。”
“你在做什么?”
“唔……”云晚晚赶紧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,一边擦着嘴角的糕点屑,一边小声回答,“我在陪夫君呀。他在审阅各方仙官的传音玉简,我,我刚才坐不住,在他身边动来动去的,有点不安分。”
云清寒静静地听着。
云晚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,又透着一股藏不住的甜腻。
“然后……然后夫君就用法术变了一大堆好吃的给我,让我坐在一旁不许乱动,乖乖吃东西。”
云清寒那两条清秀的剑眉,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。
用食物安抚?
让她不许乱动?
这听起来,不像是对待一个道侣,更像是在圈养一只不听话的小兽。
“他不高兴了?”云清寒的问话直接而锐利,“因为你打扰了他?”
“没有呀!”云晚晚立刻反驳,嗓音都高了一点,“夫君没有不高兴,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的嘛。他只是怕我无聊。”
“被他这样管着,你不觉得委屈?”
在云清寒看来,修士当追求随心所欲,自在通达。被这样用食物圈着,限制行动,简直是一种侮辱。
“委屈?”云晚晚似乎愣了一下,才咯咯笑了起来,“师姐,你怎么会这么想?我一点都不委屈呀!夫君给我找来这么多我爱吃的东西,我开心还来不及呢!而且,能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,看着他,我就觉得很安心了。”
云清寒沉默了。
安心?
真正的安心,源于自身无可匹敌的强大,源于手中那柄能斩断一切束缚的利剑。
而不是依附于另一个人。
师妹小时候粘着自己,长大后粘着仙尊。
罢了,自家的师妹,不宠着,还能怎么办。
就在这时,一道清冷平直的男性嗓音,透过同心玉,极为清晰地传了过来。
“不合你口味吗?”
是君无尘。
他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,平静得一潭死水。
但云清寒还是从这简单的问句中,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。
仙尊殿内,云晚晚拿着玉佩的手一僵,立刻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响动。
她慌忙将玉佩藏到身后,小声辩解道:“没有没有!都合口味!我只是……只是在跟师姐说话。”
君无尘的视线,终于从玉简上挪开,落在了她身上。
他没有追问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可那一声“嗯”,却让云晚晚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。
她不敢再多说,冲着同心玉飞快地小声说道:“师姐师姐,夫君好像不高兴了,我先不跟你说啦!”
云清寒已经得出了自己的结论。
君无尘,虽然方式古怪霸道,但他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照顾师妹。
他注意到了师妹的口味,注意到了她的走神,甚至察觉到了这小小的传讯。
这是一种照拂,一种纳入羽翼之下的掌控与责任。
对于云清寒来说,这就够了。
只要师妹是安全的,是被人认真对待的,那么这种相处方式的细枝末节,她可以不去深究。
毕竟,世间道侣的相处模式千千万,她自己也不懂。
比如她和夜阑……那算什么?
想到这里,她对着已经没了声音的同心玉,也轻声说了一句。
“无事便好。我要闭关了。”
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说完,她便单方面切断了联系。
同心玉的光芒黯淡下去,洞府内重归死寂。
云清寒将玉佩妥善收好,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,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环绕在她周身的、散发着磅礴能量的天材地宝。
师妹有人护着。
而她的道,只能由她自己走下去。
她缓缓闭上双眼。
下一刻——
悬于头顶的炎狱妖丹,红光暴涨,炽热的能量化作火龙,轰然垂落!
环绕在她身周的玄阴重水,掀起无声的滔天巨浪,极寒之气化作冰凤,冲天而起!
而作为阵法基石的混沌魔晶,爆发出深邃的紫芒,织成一张巨网,将那一冷一热两种极端的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!
轰——!
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力场在洞府中彻底爆发!
云清寒的身影瞬间被那狂暴的能量洪流所吞没。
她的天罚剑体,在这极致的淬炼中,发出了痛苦而亢奋的嗡鸣。
新一轮的蜕变,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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