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入月舒之境,慕辞便放缓了攻势,留驻白湾镇大半月间,除却夺城之时与月舒正军有战交锋外便无寸步之进。
劫粮虽为釜底抽薪之计,然而接连以此为业也实在消磨耐心得很。何况月舒本为西方霸主,纵然如今是重伤元气之状,也不宜以轻视,眼下朝云军的主力既然已入其境,便当乘胜追击深入其腹攻城略地,先据中境断其南司与北面王畿之联。
于是这日回营,白曻便入帅帐,直言而问慕辞何故久久不愿进军。
慕辞依然凝神演观沙盘,在心中细细研悉大局,而并未抬眼去瞧白曻。
“兼并大国,所图乃为社稷基业,如今月舒南民患深难存,若此之状即便夺下荒地也未得大利。”
“何况此境百姓久已饱受乱战之苦,我军稍缓攻势,先取粮而养之也可安民置业。”
白曻本是性喜杀伐之将,而若慕辞这般缓攻玩转之态,倒是令他憋闷得很。
“贱民所求,不过衣食而已,谁家足养自然便是谁家之民,蝇营狗苟,鹰犬而已。而眼下战局正紧,末将以为主帅实不必分散太多粮粟于民,还是该先兵马要紧。”
白曻话说凉薄,慕辞也抬眼瞧了他,“若我记得不差,白将军也是平民出身,而今既见昔日同境之民,何以毫无怜悯?”
慕辞此言所问,白曻听来却不禁想笑,“正因为出身平民,所以末将才能更解平民之性。朝云此来只要征服月舒,止息了战乱于他们而言便是最大的恩赐,至于战中这点安抚,在末将看来实在无关紧要。”
“月舒连年内乱,加之灾祸重赋,此南境之中田粮欠收已是饿殍遍地,若再不顾之饥寒,不待战事了结,只怕此境已为死地。”
“野草是烧不绝的,以为死地也只是人少些了而已,要不了几年就生养回来了。”
慕辞泊然瞧住白曻,而白曻也正沉沉注视着他。
冷剑横眉,鸷目狼瞳,哪怕他只是安静的以为臣姿态站在那里,摄足的杀气也逼锐非常。
白曻的野心早在选将之时便已显露无疑,慕辞却并不讨厌这样个性锋芒的人。
良久,慕辞浅为一笑,道不明何意,白曻却沉了沉眉头,有些不解。
“末将为战策进言,却不知元帅因何生笑?”
慕辞待于外人的笑意从来浅泊冷远,方此一笑也不过莞尔即止,“白将军杀气凌盛,善用于战场便是好事。”
白曻沉默。
随后慕辞从演战沙盘里拔起沧城之帜,“沧城乃沧州府邑,本帅多日之谋皆在于此,若拨兵马十万,白将军几日可得?”
“由此发兵,三日可至,不出五日便可攻下。”
慕辞点了点头,“明日戌时出发,七月廿三,必见战报攻取沧城。”
白曻军礼而应:“诺。”
得了将令而出帅帐,白曻却对慕辞让他明日戌时再行的安排疑惑不已。
行军但求其速,白日进军方为常策,慕辞却偏偏要他傍晚再走,如此一来原本三日的路程便要多延一夜。
白曻百思不得其解,仅此一夜又能生得什么奇效?
然而军令如山,即便他心中疑窦丛生也只能依令而行。
_
次日白曻引军往赴沧城,白湾镇大营中,慕辞仍在排布着后局。
七月的沧州云稠风潮,若是往年该早在六月就入雨季了。
夜深之际,慕辞私召了晏秋入帐,只问他与尚在流波镇的乔庆联络的状况。
“臣只在昨日收了伯央一封传书,倒是还未有音讯。”
慕辞的心里却像揣着把火似的,焦灼难耐,便在帐中来回踱步。
“怎会还没有音讯……”
晏秋在旁持默片刻。
“殿下。”
慕辞挪眼视之。
“臣有一语不知当讲否?”
观他此态慕辞便已猜到他想说什么,却还是准了,“讲。”
“臣于魂灯此状始终有疑,毕竟段干戊从未与贵人谋面,却何以能凭此物而断言贵人生死之状?术法虽出玄妙,却毕竟不是无中生有,排盘算命尚需生辰八字,而此魂灯……”言说之间,晏秋亦时时留意着慕辞神态,“魂灯之状,实在虚实难明,故臣私以为殿下实不当凭此为鉴。”
慕辞沉默不语。
良久,慕辞叹了口气,“你说的这些,元惜之亦曾有言。”
晏秋俯礼颔首,并不追迫。
倘若不是实在别无他法,他也不愿追索这些虚玄之兆。可他实在是该找的、该用的法子都寻遍了,却还是连半点音讯都问求不到。
“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……”念着此事,慕辞眉头紧蹙着,哀痛至极,惶恐不安,实在是每一天都煎熬得生不如死。
次日慕辞亲领五万精兵南赴流波镇。
此方临海小镇向来是月舒临海商贸汇集之地,小镇虽不大,却是汇集了五湖四海各境群商,以往也是热闹非常,却自年前朝中下达一道逐商令后,军队奉令入镇,强缴商货,出逐外境商贩,但为朝云人则杀之不赦。
仅仅数月之后,这方昔年的繁闹边镇便也成了荒城一座,饶是本镇里的百姓也都在行军之间日日提心吊胆。
尽管早在去年冬时初掌局时,上尊便已调派了重兵把守东面海港,奈何久乱之下民心也散士气不聚,今见朝云浩浩百万之军更是闻风丧胆,尤其这方边邑小镇,才知来战者乃是燕赤王本尊,那镇守便已早早遣使来书,愿乞投降后莫要再行兵戮伤百姓。
慕辞诺许,便与之约定于夜亥时,城中内应开门相应。
大军准时而至,为免惊扰城上守军特意衔枚而进,夜下无灯,万军寂静,一直悄然行近了城门方才骤然而攻。
城上守军惶骇之间应付得手忙脚乱,内应趁隙将城门大开,朝云之军于是毫不费力冲入城中。
城门内军霎时大乱,镇守亦带着府衙中人叫喊止战。
“今朝廷不仁!视我等平民如草芥,肆戮滥杀!幸得苍天有眼,有神兵天降救我等于水深火热之间!”
“我等以螳臂当车,本无守胜之望,硬战之下若失城门亦是死罪难免!”
连声高呼之下,那些本无战志的士兵们面面相觑,终于在守将叹气丢开手中长矛后,也都纷纷丢下了兵器,举城归降。
慕辞策马引军入城,城中百姓皆避其舍中或躲身道旁,小心翼翼的看着朝云军大张旗鼓行入道中,畏惧之下也是生死由命了。
喜欢关于我老公是女帝这件事请大家收藏:(m.bokandushu.com)关于我老公是女帝这件事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